赵瑾瑜轻咳了一声,柔声道:“自然。”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道:“要是有人欠了我的银子不还,我朝可有律法惩治那人?”
赵瑾瑜神色一凛,问道:“何人欠你银子?”
陈琬琰见他紧张自己,憨憨一笑,“现在还没人欠我银子,以后可能有人欠我银子。”
赵瑾瑜失笑,无奈的对郑英道:“云横,你来给她讲讲。”
“我朝律法有规定,欠钱没有偿还能力者需入奴籍做工还债,直到银钱清了方可恢复良籍,须由被拖欠者上告官府,由官府查证核实审判。”
陈琬琰眼睛一亮,这办法简单粗暴,比老赖黑名单强多,就问你一句还钱吗?不还就来给我做奴才。
她没忍住哈哈一笑,道:“有钱不还得能抄了他们家吗?变卖他们的产业吗?
郑英眼皮子抖了抖,有钱的不都是有靠山的人吗,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赵瑾瑜无奈问她:“你且说说你又想了什么鬼点子。”
她在心里给赵瑾瑜点了个赞,这人就是聪明,她随意问两句他就能抓到重点,这学习能力,要在天朝不是上清华就是上北大。
陈琬琰忸怩道:“我想开个铺子……”
赵瑾瑜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小事一桩,“你想把府库里的东西拿出去卖了?”
陈琬琰一怔,她还真没这么想,被他这一提醒,好像可以……?
赵瑾瑜见她一愣,也跟着一怔,难道他猜错了?
郑英见他俩都是一愣,莫名其妙的也跟着一怔。
三个人愣了半晌,还是陆机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王爷,属下有事禀告。”陆机立在书房门外高声道。
郑英回过神,赶忙起身告辞。
赵瑾瑜也未留他,差人送他出府。
将郑英送出银安殿,陆机低声对赵瑾瑜说了什么,陈琬琰走开几步,不该听的还是不听,赵瑾瑜交代了几句,陆机就走了。
赵瑾瑜走到陈琬琰身后拥着她,低声问:“夫人刚才想做什么?”
“我想开个钱庄。”陈琬琰乖顺的靠在他胸前,“让老百姓把钱都存在我的钱庄里,存定期可以给他们一定的比例的利息,集资到的钱拿去钱生钱。”
赵瑾瑜一怔,又听她道:“还可以放贷,不是民间的高利贷,收取一定比例的利息,不过需要他们做资产抵押,若是逾期不还,就将他们抵押的东西变卖抵账。”
“怎么样?”陈琬琰问。
她所言的钱庄和他认知的钱庄颇为不同,赵国的钱庄只是供百姓换银钱,银票换成银锭还要收取一定的费用,散银换成银锭,银锭换散银都一样。
银票和银子都由户部统一制造。
赵瑾瑜心思飞速转动,半晌才道:“好。”
她这个点子能让他在短时间内筹集到大笔资金,只要资金充裕,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陈琬琰在他怀中动了动,有些为难的说:“不过,我就只能想到这里,其他的我真的不行……”
赵瑾瑜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低声呢喃,“这样也很了不得了。”
她三言两语就替自己解决了大麻烦,他虽富有,可是远远不够。
如她所言,他很快便可掌握赵国的经济,如果将钱庄开往其他国家,便可将敌国经济搅乱,一个国家经济乱了,那也就离动荡不远了。
赵瑾瑜眸色变了变,此事不能允许民间随意效仿,若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非但百姓的血汗钱难以追回,引起国家经济动荡朝廷若难以弹压,倾覆朝廷也未可知。
兹事体大,他要好好斟酌。
陈琬琰一拍脑袋,忙道:“有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我忘了说。”
赵瑾瑜握住她的手,“别乱拍,拍傻了。”
陈琬琰斜眼,“嫌我笨了就直说。”
赵瑾瑜闷笑道:“夫人聪慧,为夫可不敢。”
“这还差不多,”她咕哝了一句,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说那事不急,我没考虑周到,还没有具体的计划,这钱庄得掌握在皇家手中,民间不得效仿,否则只有害无益,也必须要颁布相应的律法。不过……”
是她太想当然了,这毕竟是皇权社会,若是引起动荡,非但帮不了赵瑾瑜,还可能给他引火烧身。
陈琬琰突然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凑近他耳朵声音压的极低,问道:“你想当皇帝吗?”
赵瑾瑜浑身僵硬,他没想过她会直接问这个问题,分明是盛夏他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望向她的眼眸,坦然道:“我可有得选?”
这是承认了。
陈琬琰点点头,认真道:“我会帮你的,这个钱庄等待时机成熟,占一次先机便可。待日后事成直接管控在皇家,颁布相应的律法,这样既不会引起民间效仿,百姓的银钱也有安全保障。”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百姓生活的富足,才会真心热爱自己的国家,若国家有难,民心团结其利断金。
她刚才就是看到他库房塞得满满当当,一时脑热,还没想清楚就跑来了,权谋她不懂帮不了他,只想尽可能的给他提供点子,赵瑾瑜脑子好使自然比她想的要周详。
“可想出去逛逛?”赵瑾瑜眼底是化不开柔情。
陈琬琰一怔,忽然笑了起来,道:“我从前在侯府的时候,最喜欢变戏法儿的出去逛。”
自从来了王府,每日里和他在一起,竟然从来没生出过出去玩的心思,只觉得和他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很好。
听到她突然提起宣平侯府忍不住将她拥紧,想到那日林钰说的话,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
“瑾瑜?”他手上的力道太大勒的她太紧,脸都憋红了。
“你和李珩……”赵瑾瑜欲言又止。
“和他怎么了?”陈琬琰不解,好端端的突然说她和李珩干嘛?
“关系很好?”他语气艰涩,赵瑾瑜感觉自己很不对劲。
陈琬琰眯了眯眼睛,在他下巴啃了一口,痞里痞气的说:“我都和你负距离了,你吃的是哪门子飞醋!”
赵瑾瑜没听懂,迷茫的的问道:“什么负距离?”
陈琬琰:“……”这人平时不是反应贼拉拉得快?今天怎么回事?
她左手圈成一个圈,将右手食指戳进去,正色道:“别问,晚上你就知道了。”
赵瑾瑜尴尬的清清嗓子,脸上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好半响才斜捂着眼,吐了几个字,“你……你知不知羞!”
陈琬琰巴拉下他的手,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乱啃,边啃边嘀咕,“怎么我说错了?你没和我负距离?”
赵瑾瑜红着脸,站着让她啃了会儿,二人回去换了身寻常的衣衫,坐着马车出了王府。
这是她来到益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王府。
陆机驾车技术比陆久强多了,这车稳当的她都快睡着了,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好奇的往外看,这里没有京都的繁华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们要去哪里玩儿?”陈琬琰兴奋的问。
“去栊翠庵。”赵瑾瑜淡淡的答。
赵瑾瑜修长的双腿笔直的并在一起,陈琬琰从未见过他这么随意的坐马车,这里的人喜好风雅,跪坐是他们从小修习的礼仪。
“我就调戏你一句,你就要把我送去出家????”
赵瑾瑜:“……”他什么时候说要送她出家了?
“为夫带你去净化心灵。”他面无表情的说。
陈琬琰:“……”
“不用了,我心灵美着呢。”她拒绝。
赵瑾瑜轻笑,冲她招手,“夫人过来,且让为夫瞧瞧你的心有多美。”
陈琬琰胸脯一挺,凑过去道:“夫君可要瞧瞧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赵瑾瑜嗯了一声,伸手去扯她的衣襟。
陈琬琰一愣,双臂交叠护在胸前,“你来真的?”
“嗯。”他拨开她的手,学着她疲里痞气,“护这么紧做甚,又不是没有见过。”
陈琬琰:“……”她那高冷的太子殿下呢?
衣襟被他拨开,赵瑾瑜抚摸着她右心口的伤疤,陈琬琰忍不住抖了抖,不自在的说道:“别,别看了。”
赵瑾瑜将她拉近一点,语气莫名,“想看。”
她跪坐在他身前,任由他的手指来回抚摸那块丑陋狰狞的疤痕,他倏地将手收回托住她,陈琬琰被迫跪在他身侧抬高了身子,温热的唇便落在了那块伤疤上。
陈琬琰身子僵住,双手撑在他肩膀低声唤了句,“瑾瑜……”
赵瑾瑜吮吸着那块伤疤。
陈琬琰忍不住轻哼一声,反应过来赶忙捂住嘴巴,全身火烧火燎的,她低喘一口气,“别,别,在马车上不行。”
赵瑾瑜不理她,扯开她的腰带,手在她腰间摩挲慢慢往下滑。
陈琬琰浑身酥软,艰难的抓住他的手,“不,不行。”
“他可以,我怎么不行?”
犹如一盆冷水泼下,陈琬琰忘记了挣扎,怔愣的问:“什么?”
赵瑾瑜不答。
陈琬琰软扑在他怀里,“你,什么意思?”
赵瑾瑜一手搂着她,一手不停的来回试探,陈琬琰紧紧咬住下唇,生怕声音从口中溢出。
“你说的他是谁?”陈琬琰半阖着双眸,生气的在他耳朵咬了一口。
“李珩。”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你,你停下来,说清楚。”她呼吸渐重,想不通赵瑾瑜究竟在气恼什么。
见他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恼羞成怒的扯了他的腰带,妈的,凭什么把她弄的意乱情迷,他还是清醒的,她必须要报复他。
听到赵瑾瑜闷哼,做恶的手也顿住,陈琬琰将他的手拿开。
“你在气什么?”
赵瑾瑜别开眼不答。
“我什么时候和李珩在马车里这样了?我怎么不知道?”流氓似的捧住赵瑾瑜的脸,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我和他在马车里快乐了,你就不要我了?”
赵瑾瑜轻吸一口气,良久才说了一个字,“要。”
陈琬琰笑了笑吻住他的唇,这个时代的男人和女人都对贞洁看的很重,对女子的要求很高。
她本来是真的要生气了,听到他这么说,只觉得将心捧给他都甘之如饴。
“我和他这样你不介意?”
“介意。”他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受伤。
陈琬琰叹了口气,从他身上起来将衣裳整理好,拿了沾水的帕子红着脸给他擦手,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那日李珩为什么一直搓中指,只怪她当时太年轻,以为他是在鄙视她。
“我不否认是有那么几次,差点和他……”她顿了顿,有点烦躁,“但真的没有。”
与其让别人在背后乱说,不如她自己说,她就是这种性子做了就是做了,不会为了想留住他就遮遮掩掩。
“你要接受不了,我……”时光不能倒流,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连赵瑾瑜和别人拥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这种事。
“你这人……”赵瑾瑜胸口上下起伏,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长这么胖,卡在我这里。”他心跳加快,声音低哑动人心弦。
“我哪里胖了……”陈琬琰感受着他的心跳,讪讪一笑。
“胆子胖。”他眯着眼,揶揄她。
见他彻底消了气,陈琬琰暗自出了一口气,身子一软靠在车厢,却见马车的帘子一飘一飘的,瞥见陆机藏青色的衣摆,她涨红着脸瞪了赵瑾瑜一眼。
赵瑾瑜也有点儿脸红,刚才他只顾着拈酸吃醋,本来只想逗弄她一番,哪成想她一个不字便让他失了理智。
“他什么都听不见……”他没底气的安慰。
陈琬琰:“……”
陆机:“……”无语望天,他真的是个健全的人,耳朵不聋。
“我们这是去哪?”她换了个话题,缓解尴尬。
“回府。”
陈琬琰:“……”不是说出来逛逛?就在马车里这样那样也叫出来逛逛?
赵瑾瑜淡淡道:“方才为夫可未尽兴,改日再带你出来。”
陈琬琰:“……”她捂了脸,自作孽不可活。
回了府,二人到夜幕降临也未出寝殿大门,门外的陆机摸着唧哇乱叫的肚皮,叫人去灶厨给他拿了个饼子,他嚼着饼子,等到月亮升起才听赵瑾瑜喊他备水。
正面反面被煎炒个遍的陈琬琰,不满的瞪着优雅吃饭的男人,这人吃这么少,怎么有使不完的力气?
赵瑾瑜终于懂了,母后当初为何要让他不可沉迷女色,他满心满眼都是她,若她要害他,他怕是尸骨无存。
他很小的时候,父皇抱着他坐在龙椅上,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瑾瑜,一个合格的帝王要懂得隐藏自己的内心,不能让旁人知晓你的喜好。”
“再好吃的饭食也只能吃三箸,一个帝王如果被人知晓了软肋便有了威胁,你得让他们费心去猜,猜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你要耐心的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弄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利用他们的野心帮助你成就帝业,将他们的弱点抓在手中,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那时候他才三岁,什么也不懂,还不能理解父皇话里的意思。
他只是很崇拜自己的父皇,觉得父皇十分高大可靠,便将他的话都铭记在心间。
没遇见她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皇兄皇姐孤立他,他也不主动去接触他们,只默默的观察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窥探他们的内心的想法,猜中了就欢喜,一开始也有猜不准的时候,可到了十猜九中的时候他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话很少,一开始那些人猜错了他的心思,他还会在心里偷偷高兴一场,日子久了,他的心麻木了,再也没感觉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母后被废才变的心思深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心里只有江山社稷,他想做一个同父亲一样厉害的帝王,他也做好了孤家寡人的准备。
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只有她,乱了他心扉。
他看得出她是真的不在乎王权富贵,一个人有没有欲望其实很好辨认,人一但有了欲望就会变得贪婪。
他也不例外,他曾经离皇位那么近,他也贪婪。
他贪的不是皇位而是他的命,父皇在他尚可偷生,若有一日父皇去了,他怕是也要入土为安了。
她都看得出他的欲望。
看到林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古怪的行为假惺惺的千里追随,寻死觅活的威胁,心思太明显只差拿笔写在脸上了。
“喂喂喂,你是不是太卖力折腾我,累傻啦?”陈琬琰舀了汤,放在他面前,吃个饭还发呆。
“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还有特别的东西吗?”赵瑾瑜忽然问。
“啊?啥呀?”陈琬琰被他问的一懵。
“男人不能纳妾的地方。”
“啊?”陈琬琰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就这一点特别,其他的都不特别。”
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道:“那都是我信口胡诌的,寻常百姓不也不能纳妾吗。”
赵瑾瑜将碗里的汤喝完,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你很不老实。”
陈琬琰:“……”这人太过聪明,心思缜密又喜怒不形于色,仿佛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也幸好她对他没有歪心思还早早把他上了。
用过饭,二人如往常一般在花园逛着消食,赵瑾瑜带着她到一处亮堂的六角亭,亭子六个角都点了灯笼。
她心下奇怪,这亭子他们二人也时常路过,好像并没有亮过这么多灯笼。
她对赵瑾瑜起了兴趣,数完六个灯笼,一双眼亮晶晶的问道:“你就没想过多娶几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