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既然有认识的女画师,方才皇后娘娘提起绘制画像时为何不说?”刘善瑶语气不善的问。
林铮道:“陛下画技精湛,不知我认识那位画师的画工是否能入陛下的要,我也是想得了陛下的肯定,再告知娘娘,省的娘娘失望。”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既恭维了赵瑾瑜,又表示她是为了陈琬琰考虑,刘善瑶说不过她,又不敢御前失仪,便悻悻的闭了嘴。
王大姑娘道:“林姑娘画工也是有目共睹的,能让林姑娘刮目相看的画师想必不会差。”
她早就听说林铮的长姐曾追着赵瑾瑜去了剑南道,一直住在怀王府,怀王府的侍卫护着她回京都时,怀了好几个月的身孕。
陈琬琰看似蹦的高,其实根本没多厉害,不过是家世显赫,真正厉害的人都是藏匿幕后控制刀剑砍人,不会蹦跶在人前当盾牌和刀剑。
这宫里头真宠和假宠,谁又能分的清呢。
林铮谦虚的说:“我的画工比不得静姝妹妹,静姝妹妹可是陛下钦点的魁首。”
冯静姝淡笑道:“若非身子不便利,我便同娘娘自荐了。”
林铮被她不咸不淡的噎了一句,才回味过来王大姑娘给她挖了个坑,她们妯娌合伙,暗讽她故意接近赵瑾瑜。
刘善瑶见她吃瘪,抿成一条线的唇微微上扬,“臣妇画艺不精,便是想自荐为娘娘作画也拿不出手。”
林铮压下心中的怒火,得体的说:“陛下明鉴,臣女擅长花鸟,不擅人物,若是臣女所长,定会主动请缨为陛下解忧。”
赵瑾瑜耐着性子听她们如闲聊般斗嘴,要是陈琬琰,上来就会跟林铮撕破脸,争宠宫斗水平几乎为零。
她也就是嫁了个好夫君,否则不是在后宅被冷落致死,就是养男宠潇洒一生。
一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养上百十个男宠,赵瑾瑜脸都黑了。
汪海生小声提醒:“陛下,娘娘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瑾瑜轻轻应了声,便抬步离开,。
他来凤仪宫的消息早就传到,已经在这里耽误许久,估摸着再过一会儿,陈琬琰就该派人出来寻找,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多看了林铮一眼,少不得要生气。
众人都被赵瑾瑜这骚操作整蒙了,他站了这么久,就对林铮说了一个字,挑起战火就走了?
王大姑娘与冯静姝相携着出了宫,同乘一辆马车回李府。
“你方才是故意的?”王大姑娘问冯静姝。
冯静姝舔舔发干的嘴唇,说道:“夫君心里有她,时常担心她过的不好。”
林大姑娘虽然现在没在京都,她的事也只是传闻,但李珩却因传闻,亲自往林钰安身的地方跑了一趟探虚实,她察觉林铮有异常,自然要怼她两句。
王大姑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跟活人越不过死人一样,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我夫君得过她的恩惠,也总是替她想着,总归是他们没缘分,你也别想太多了。”
冯静姝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夫君与她没有夫妻之实,不过是在心里偷偷惦念着罢了。”
她不方便伺候,要给她的陪嫁丫鬟开脸。还被李珩拒绝了,府里现在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陈琬琰将他调教的很好,她也算捡了个大便宜。
王大姑娘见她想的挺开。也没再多说什么,便与她话起了家常,“听说荀漫风正在同高家的公子说亲。”
冯静姝点了点头,道:“是高驸马的侄子,亲事已经定下了。”
长平公主死后。景睿帝并没有剥夺高世显驸马都尉的官职,虽然见面都称呼他为高大人,大家私底下还是习惯叫他高驸马。
“高家能在长平公主的事上独善其身,敢投靠被贬离京都的怀王,也不是个简单的。”
冯静姝笑道:“再不简单还能有陈家厉害,先将家产散了补贴给百姓,在宫宴上把国舅与皇后的矛盾暴光,又用张氏压制国舅在朝堂发展,现在的陈家谁也动不得。”
陈家散尽了家财,便是抄家也只能抄个寂寞,有人想在朝堂上弹劾陈家,没有突破口,就只能拿张若华说事。
王大姑娘见话题又绕回陈琬琰身上,也跟着笑了笑,“皇后的陪嫁一直到婚礼结束还未全进入宫门,南诏与蜀国给的添妆也是真的多,那红妆岂止十里,她的地位是没人能动摇的。”
她不能生育,对皇权也没有任何威胁,皇帝现在对她都要七分忍耐三分让,连个宫女都不敢宠幸,她们家的男人,不知在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有些人生来就命好,谁也羡慕不来。”冯静姝羡慕的说。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咱们李家婆媳妯娌关系和睦,大小事都有商有量,你我的夫君又得君主重用,满京都的权贵之家,少有咱们这样的舒坦。”
王大姑娘说完,与冯静姝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咱们能过这么舒坦,也是沾了宫里那贵人的光。”
陈琬琰将李家搅翻了天,李家的长辈如今都佛性的很。
二人在闲谈中回到了李家,她们的家族和个人的荣耀,与那四九城息息相关,可她们的生活总归是与宫里的贵人不同,她们与夫君不是君臣,如此便少了三分算计,多了两分烟火温情。
每个人都生活在羡慕别人的时光里,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赵瑾瑜先去偏殿见沈玥,问了她几句梁欢的病情后,就开始旁敲侧击的问陈琬琰今日都与她们说了什么。
沈玥神色平静的说:“娘娘今日收到了国舅夫人的拜帖,犹豫着是否要召见张氏。”
赵瑾瑜沉默不语,以他对陈琬琰的了解,她若不想见直接就将帖子无视了,能接下帖子,定然是起了好奇心。
沈玥见他不说话,心里的疑惑更甚,这种问题他随便去问在凤仪宫伺候的宫人就可,为何非要留下她来询问?
“穆四夫人最近经常带穆家的小姐往国舅府跑,这事儿舅母知晓吗?”
沈玥吓的双膝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陈家是块肥肉,却不是谁都能啃的肥肉,这块肉是皇帝的,谁也不能下手抢。
“这是穆四夫人的个人行为,母亲若是知晓定会出手阻拦,臣妇回去就会约束六妹妹。”
赵瑾瑜轻飘飘的说:“如此便最好不过。”
沈玥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沈璎做的事她最是清楚,沈国公府默许沈璎往国舅府塞人,如果可行,沈家也会送人进国舅府。
赵瑾瑜虽然语气平淡,但警告意味已经十分明显,显然是看破了沈家放任沈六投石问路。
“陛下,瓜果已经装好了。”汪海生道。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对汪海生说:“你送郡公夫人出宫。”
“奴才遵命!”
“臣妇谢陛下恩典!”
赵瑾瑜吩咐完便起身走了。
汪海生让人将沈玥扶起,笑盈盈的说:“郡公夫人请吧,奴才送您出宫。”
沈玥僵着脸对汪海生道谢,跟着汪海生走出让她窒息的宫殿,才呼出一大口浊气,帝王威仪果然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
翌日一早,祥姑姑与彤霞便带着赏赐去往国舅府,张若华没被陈琬琰召见有些失望,但也用心的接待了她们二人,还用重金收买她们给陈琬琰带句话。
“国舅夫人说,有封很重要的信要亲手交给您。”彤霞道。
陈琬琰对张若华故弄玄虚,表示不感兴趣,哼笑了一声问:“纳妾的事国舅府准备的如何了?”
祥姑姑道:“国舅府按照纳良妾的规制,给王何两家下了纳妾文书与纳妾礼,府上也都安排好,只等二位姑娘进门了。”
陈琬琰蹙了下眉,小声咕哝了一句,“竟然不是贵妾。”
彤霞与祥姑姑互相对视一眼,没敢接她这个话茬。
彤云提了个食盒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膳房煮了燕窝粥给娘娘送过来,问您晚膳有没有想吃的。”
“桂花鱼翅和玉带羹。”
陈琬琰说完往外看了一眼,天阴着想是要下雨了,刚想着便见窗外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天色忽然就暗了下来。
“这天变的真是快。”彤云感叹了一句,忙招呼着殿内伺候的宫人点灯。
陈琬琰盘腿坐在软榻上,支着脑袋,望着窗外道:“七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晶莹的水珠顺着房檐急促的掉在积了水的地上,开了花。
劲风渐起,将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刮的左摇右摆。
赵瑾瑜站在御书房的长廊下,蹙眉望着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的暴风雨,雨已经下了一个时辰之久,现在是酉时初(五点多)再过会儿宫门就要关了。
林铮站在赵瑾瑜身后,低声劝道:“外头风大,陛下衣衫单薄,还是先回御书房吧,这雨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
林太傅望着廊外被风刮断的树枝,眸光微闪,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良机,这种恶劣的天气,赵瑾瑜不能回寝宫,也不会让他们父女顶着暴风雨出宫。
赵瑾瑜在廊下站到敲闭门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汪海生吩咐道:“派人去告诉皇后,不用等朕了。”
“是!”汪海生对身后一个略壮的内侍打了个手势,那人便倒着退了下去。
“传膳吧。”赵瑾瑜去了御书房的偏殿,林太傅与林铮紧随其后。
去送信的内侍淋的跟个落汤鸡似的,出现在陈琬琰的面前,因为风太大,殿外的廊下未点宫灯,黑灯瞎火的殿外时不时的被闪电照亮。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陛下今夜宿在御书房,让奴才跟娘娘说不用等了。”小内侍冻得嘴唇泛白,衣摆不停的滴水,脚下很快便聚了一片水渍。
彤霞取了干巾子递给他,小内侍胡乱擦了把不断往下淌水的脸。
陈琬琰的眸光在昏黄的灯下明明灭灭,郁闷的让彤云给他倒了杯热茶水暖身子,问道:“陛下可用晚膳了?”
小内侍老实的回道:“奴才来时陛下还未用晚膳。”
陈琬琰叹了口气,说:“本宫知道了,你告诉陛下让他晚上早些休息,不要忙的太晚。”
“是,奴才记住了。”
彤云端了碗姜汤递给他,“你还要回去伺候,喝碗姜汤驱驱寒气。”
小内侍对陈琬琰和彤云道了谢,将温度适中的姜汤一饮而尽,对陈琬琰说:“谢娘娘体恤,奴才这便回去复命了。”
陈琬琰对他摆了摆手,小内侍刚走出殿门,就被彤霞拦了下来。
彤霞拿了一件厚披风给他,还有两个油布包着的包裹,道:“衣裳换了也是湿,你先穿披风挡挡凉风,这个是给陛下准备的衣裳,这个是你的,回去赶紧将湿衣服换下,免的感冒。”
小内侍与她们经常在一起共事,互相也有拌嘴的时候,被突然的关怀触动,险些红了眼眶,对彤霞千恩万谢了一番,便穿着披风,抱着两个包裹穿过游廊消失在了风雨中。
陈琬琰和赵瑾瑜自成亲以来就没怎么分开过,突然一个人独守空房,还有些不习惯,她用过晚膳,沐浴完看了会儿书才上了床,彤霞就睡在床边的脚踏上。
“哎……”陈琬琰叹了口气,“你说陛下睡了吗?”
“回娘娘的话,陛下向来勤勉,宿在御书房应当会忙到很晚。”
陈琬琰不知道林铮今日去见赵瑾瑜,彤霞可是门清,她已经跟方才来报信的小内侍确认过了,林家父女没出宫,陛下今夜应当是无眠了。
“哎……彤霞你有没有相中的男人,本宫给你赐婚。”陈琬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开始关心彤霞的个人问题。
彤霞:“……”
“你觉得陆机怎么样?”陈琬琰来了兴致,趴在床上撩开纱帐,忽闪着大眼睛与彤霞对视。
彤霞嘴角抽了抽,“娘娘,陆大人有爵位在身,又在御前伺候,奴婢可配不上陆大人。”
陈琬琰失望的哦了一声,躺了回去,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你也不差呀,不是也有一转的功勋吗?”
“陆大人是陛下奶娘的儿子,与我们这些人是不同的。”
沈太后留给陛下那支暗卫的姓氏从一排到十,每个姓氏下有二十人,一共二百人,陆机是管理暗卫排行‘陆祁巴玖石’的副统领。
她只是沈太后精心挑选出来交陛下人事,贴身保护他安全的婢女。
陈琬琰沉默的躺着,这个时代,身份这种东西就是嫁娶最大的阻力,陆机是赵瑾瑜跟前的红人,只要他这辈子不背叛赵瑾瑜,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嫁他的贵女数不胜数。
“本宫原本就不认识几个男人,进了宫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想给你和彤云找个好人家,都没那个本事。”陈琬琰有些惆怅。
彤霞缓缓的睁开眼,道:“奴婢没想过嫁人,就想守着娘娘过日子。”
“女人再强,也有需要依靠的时候,容颜易逝,本宫还是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家庭。”
陈琬琰困意来袭连打几个哈欠,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赵瑾瑜让汪海生给林太傅和林铮安排住处,他沐浴完换上陈琬琰让人送来的常服,坐在御书房内批阅积压多日的奏本。
内侍们安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深夜的御书房除了风雨声与翻动奏本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林铮端了碗鸡肉粥和几碟爽口的小菜走到御书房外,将一块碎银子塞在守门内侍的手中,说道:“唠叨进去通禀一声。”
内侍看了眼她手中托盘,跨进了御书房,对立在门内的汪海生小声说:“林姑娘来给陛下送宵夜了。”
汪海生眼珠动了动,转头往二门内看去,低声训斥,“陛下何时吃过旁人送来的东西,你在御书房伺候这么久,规矩都不懂吗?”
守门内侍被他说的面色惨白,小声辩解道:“从前除了皇后娘娘也没别人给陛下送过吃食啊……”
汪海生:“……”他竟无言以对。
赵瑾瑜早就听到了动静,抬头问道:“何事?”
汪海生如实回道:“林姑娘来给陛下送宵夜。”
赵瑾瑜眸光微动,道:“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