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循声望去,就见粉衣马小姐一脸绝望的看着端着她茶水托盘的小丫鬟,而那小丫鬟正狼狈的趴在地上,托盘里放置的茶具摔了一地。
“夫君,你真神啦!”陈琬琰回头就在他脸上一顿猛亲。
赵瑾瑜红着脸躲开她的攻击,难为情的小声提醒:“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矜持一点!”
牛大力以及周围的人震惊的看着赵瑾瑜。
“我牛某人就没服过谁,你们二位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瑾瑜无奈的将陈琬琰放下地,马小姐身上有烫伤谁不知道啊,那些选小妾的怎么可能选她做花魁!
况且,马老爷还指望着她出来卖一波惨,洗一洗汤家泼给他们的脏水,挽回处州百姓对马家的好感,便是真有官老爷要选她当花魁,马老爷也是不会允许。
“哎呀,这马家小姐是运气不好,还是被人刻意针对了呀!上回就是茶艺上出了事故,这回马上就要结束,又出了这档子事!”
“上次的事好像就是汤家针对马家吧,听说是汤小姐扔了抹油的珍珠,才让她脚滑撞翻了汤小姐的桌案!”
“那个汤家太可恶了,马家好像还是受害者吧,听说嘉王世子就是想问清这件事,才邀请了汤真儿,没想到她竟然故意拉庞小姐滚下山,还装昏迷赖在嘉王府不走!”
“我听说,她之前就拿绣球勾引过世子一次,世子没搭理她,没想到竟然算计这么多,马家这回可被汤家坑惨了!”
“可不是么,先前还以为汤家是受害者呢,没想到马家才是傻狍子!”
粉衣马小姐泫然欲泣的呆站在戏台上,直到选出新花魁,才掩面跑下了台。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看着跑下台的马小姐,愕然的问赵瑾瑜:“她刚才是哭着跑下去的,还是笑着跑下去的?”
她怎么感觉粉衣马小姐是笑着跑下去的?????
赵瑾瑜牵着她的手出了人群,“自然是笑着跑下去的。”
若是他猜想的不错,马老爷安排的这一出,应当是和她商量好的,并且许给她不少好处。
粉衣马小姐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这么跌宕起伏,她非不用给人做妾,还得了父亲给的一笔丰厚嫁妆!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她一跑下台,就忍住的大笑出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因祸得福的好事!”
她身上的烫伤虽然留了点疤痕,但并不算太严重,父亲为她寻了苗县尉家的亲事,虽然对方也是庶子,但她见过人后,简直太满意了!
因为城中只剩马家和朝廷在卖粮,马家粮铺的生意恢复的很快,两个月的时间应当能挽回不少损失,让马老爷捶胸顿足的是,汤家的粮都被官府吃了。
“哎,原以为吃下汤家能大赚一笔,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马老爷惆怅的饮下一碗苦涩的酒。
嘉王爷摇头,无奈道:“你也莫要太贪心,能有条活路,还有机会挽回损失,已经是再幸运不过了,汤家只怕要建坟了。”
马老爷喟叹,“得亏陛下来了,否则汤某还真不一定玩的过汤家。”
陛下愿意给他一条生路,让他能六钱银子买粮,七钱卖,真是皇恩浩荡了,毕竟那两家的粮仓还空着呢,至于马家其他的生意正在慢慢恢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嘉王拱手朝帝后住的院子方向拱手拜拜,笑道:“陛下仁德。”
他若是冷眼旁观,一点提示也不给,处州官场只怕要动荡,庞家苗家会如何他猜不出,嘉王府受牵连是一定的了。
喝的半醉的马老爷乘着夜色回了府,没成想家里竟然坐着两个老熟人。
“马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粮商甲乙一同起身,异口同声的说。
“你们二位前来所为何事啊?”
粮商甲乙互相对视了一眼,扭捏的说道:“我们想跟马老爷商量个事儿……”
汤家忽然倒塌,现在除了官府,就马家能弄来粮卖,那个收粮铺子说他们和马家有什么独家协议,没经马老爷许可,不能卖粮给别人。
“你们是为了粮食来的吧。”马老爷了然的问。
“是……这我们的铺子已经没多少粮了,离新粮入仓还有这么久的空档,总不能让粮铺关门。”
若他们真的关门了,处州的粮食生意就被马家占尽了!
马老爷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帮过我,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只不过那个铺子卖粮给我是六钱,只怕你们嫌这个价高。”
粮商乙忙道:“价格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只要马老爷同意,我们是可以接受的。”
利润低不要紧,重要的是铺子不能空。
马老爷颔首,“那明日我们就一起去趟收粮铺子,将事情定下来。”
二人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毕竟他们之前做的事可不太厚道,二人都有些面红耳赤。
马老爷与他们二人约好了明日去铺子的时间,就让人送他们二人回府。
“新皇真是仁德啊……”马老爷喃喃的低语了一句,就去洗漱了。
他哪里与收粮铺子有约定,不过是新皇给他的嘉奖罢了,面子给他做了,他也得顺着杆子下来,不能生出独吞处州粮市的心,否则汤家的今日就是他的明天。
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他也活明白了,做人不能只能看眼前的利益,要心胸豁达,为将来留一线。
次日,马老爷带着两位粮商去了收粮铺子,收粮铺子当即同意以同样的价格供粮给他们。
邻近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这场战役的大赢家夫妻,也准备收拾行囊,奔赴下一个目的地了。
陈琬琰眼泪汪汪的看着赵敬淮,“爷爷,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赵敬淮嘴角抽了抽,想抬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送你的礼物。”
陈琬琰接过,眼巴巴的看着他。
赵敬淮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爷爷,有点舍不得。”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想我了,就让陛下召我入京。”
陈琬琰吸吸鼻子,小声说:“你……以后要是女人多,吃用上一定要小心知道吗,要让人试过毒才能食用,还要认认烈性媚药,小心别被人坑了。”
赵敬淮不自然的清咳了一声,“知道了。”
“还有……”
“陈琬琰!你有完没完?”赵瑾瑜黑着脸掀开车帘,差不多得了,跟个老妈子似的连媚药都要交代。
陈琬琰回头看了赵瑾瑜一眼,瘪了瘪嘴,对赵敬淮说:“陛下说这两年江东局势不稳,你一定要小心,别被算计了,出门记得带护卫,别单独出行。”
“好。”
“那我走了……”陈琬琰飞快的抱了赵敬淮一下,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一上车,就被黑着脸的赵瑾瑜按在了怀里,昨夜他可是一连叫了好几次水,好好给赵敬淮安了安心。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水怎么这么多呢!从昨夜到今天还没流完。”赵瑾瑜拿帕子给她擦擦脸上的泪,“你不看看世子给了你什么吗?”
陈琬琰经他提醒,抽噎声一顿,胡乱擦擦脸,快速打开了盒子,立时瞪大了眼。
“银票。”
赵瑾瑜顿时就没脾气了,陈琬琰有多富他还能不知道吗,就这赵敬淮还怕她没银钱花,愣是塞了这么厚的银票给她。
“我们这趟江东真是没白来……”低价收粮高价卖,全程没出一分钱不说,还赚了相当可观的一笔收入。
陈琬琰将银票上面的信件取出来看完,又哭了个稀里哗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伤心传递给了老天爷,马车刚驶出嘉王府,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赵瑾瑜:“……”
江河湖海都是他家皇后哭满的吧?
难怪能滋养他这条龙。
陈琬琰收好信,将银票都拿出来,果然看到最下面放了一本蓝皮书,她掏出来递给赵瑾瑜,“世子爷给你的。”
赵瑾瑜接过翻了翻,很快就被上面的内容吸引,陈琬琰凑过去看了一眼,嫌弃的别开脸,竟然是本囊括了中小学数学知识的书。
幸好特殊字母都被改成了甲乙丙丁,还做了详细的讲解,所有例题都写了多种解题步骤与思路,否则她能被赵瑾瑜问哭。
“你看得懂吗?”赵瑾瑜忽然问陈琬琰。
陈琬琰:“……”说实话,忘的差不多了。
“这后面世子还出了不少题,挺有趣的,你要一起做吗?”
陈琬琰:“……”她爷爷可真贴心啊,不但负责讲知识,还负责巩固知识考学问。
“咱俩比比谁算的快?”
陈琬琰:“……”你学会了吗,你就跟我比?
“你该不会是不会吧?”赵瑾瑜见她一眨不眨的睁着大眼睛不吭声,狐疑的问道。
陈琬琰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这都是我几岁、十几岁学的东西,我后面十多年都学别的去了,再说我也不止学这一科,就算这科不是我的强项,我还会别的呢!”
她这么一说,赵瑾瑜就来了兴趣,书也不看,兴致勃勃的问:“那你还会什么?”
陈琬琰噎了噎,她就是个学渣,她能会什么!
早知道会穿越,她一定好好学习,奋发图强,多学点知识来他跟前显摆!
要是学好数理化,她现在就能抖起来。
“我会……你别管我会什么,反正我会的,你肯定不会!”
赵瑾瑜嗤道:“你别是个学废吧……”
到目前为止,她除了唱跳以外,表现最突出的就是算学,其他才华他是一点儿都没……哦不,她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勾引他犯错的技能无敌多!
陈琬琰幽怨的看着他,“有你这么说自己媳妇的吗?”
赵瑾瑜莞尔一笑,“我就喜欢比我笨的,来夫君抱抱。”
陈琬琰听到外面锣鼓声由远及近,掀开帘子往外看,一辆被雨浇湿的花车从他们对面驶来,上头站了三个手持纸伞容貌娇艳的小娘子,应当就是四月花魁大赛选出的前三甲。
“听说选出来的前三甲要游城三日。”她用手托着腮朝她们看去。
四月的最后三天,是她们这一生最风光的日子,等五月第一天的到来,便会进行新一轮的选拔,六月她应当已经回到京都,与她的夫君高坐庙堂。
赵瑾瑜闻到花香。侧头往外看去,就见一堵花墙与他们擦车而过,想起他们来处州的第一日,笑着打趣道:“雨下的这么大,这回可没有采蜜峰蜇你了。”
陈琬琰情不自禁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在二人的打情骂俏中,马车驶出了永嘉县。
刚出城门,瓢泼大雨就变成了蒙蒙细雨,陈琬琰掀开帘子,探头往永嘉县的方向看去,赵敬淮站在嘉王府的马车边上,对着她挥了挥手。
彤光立在他身后,举着一把油纸伞,为他遮挡着雨水。
出了处州,赵瑾瑜倒也不急着赶路,途径的城池都要带着她去尝尝当地的美食,看看当地的风景,沿路视察农田。
进入岭南时,陈琬琰已经玩的乐不思蜀了,忽然想起他们走时汤家还未处理,就问道:“汤家的处罚下来了吗?”
“还没。”他还等着大鱼去捞他们呢,怎么能轻易的处决了他们。
陈琬琰也知道他办事向来有规章,就不再多问了。
五月份正是荔枝成熟的时节,一到岭南,赵瑾瑜就先带她去了潮州最大的荔枝庄子,让陈琬琰体验了一下亲自采摘的乐趣,还亲手摘了一篮送给在京都的景睿帝。
“潮州看着恢复的还不错。”陈琬琰坐在屋檐下,吃着自己摘的荔枝,满足的喟叹,“真好吃。”
赵瑾瑜一路都在关注当年受灾地区的发展,江东这两年有嘉王操心着,重建的还算不错,农桑民生都已趋近灾前水平。
潮州与江东的漳州接壤,到了这里就会发现,此处各项恢复的不如漳州。
陈琬琰剥了一颗荔枝喂到赵瑾瑜嘴边,“灾后重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当年洪灾严重,这里是重灾区,恢复的肯定会慢一点,你也别皱着眉了。”
“这里恢复的慢,百姓就过的苦,朝廷拨的银子不少,目前瞧着竟是杯水车薪。”
“陛下怎么就钻牛角尖里去了,你是不是瞧着土坯房子心里不舒服了?”
赵瑾瑜诚实的点了点头,“当初雅州和茂州交界地动,那边重建时我们去看过,当时我就发誓,要让百姓们都住上舒适的木板房,只是没想到竟是这般难。”
陈琬琰笑道:“陛下怎知夯土房子不好,您进去坐坐就知道了,里面凉快着呢,再说了,树木生长周期长,若人人都伐木作房,那树也长不过来呀!”
赵瑾瑜只觉得那夯土房子不够高大宽阔,住起来想是不舒服,经她这般一说,就有些意动。
陈琬琰起身挽着他的手臂,说道:“岭南潮湿闷热,木板房固然干净明亮,但也容易被腐蚀,这夯土房容易修补还凉快,虽然看着不大,但也没陛下想的那般不好。”
虽然她生活的世界已经逐步淘汰了夯土房,但不能否认的是,在钢筋混凝土大规模使用前,夯土房一直都是主流。
赵瑾瑜狐疑的跟着她在庄子上找了一间夯土房,进去感受了一下,虽然不是很干净,但住着好像也挺不错的。
“那墙上掺的是稻草?”
“是呀,这样墙体更牢固。”
“你们那里也有这样的房子吗?”
陈琬琰笑道:“有的,上下五千年都没消失,所以这东西存在即合理,这不比茅草屋好吗,房顶还是瓦的呢。”
虽然在她那个世界,这种房屋已经很少见了,但也不是完全绝迹。
这里虽然也有砖,但都是垒城墙,给皇室与贵族官宦府邸做院墙铺地,建墓室用的。
一块就要二三十文,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砖瓦房还是先等一等,毕竟活在这个时代,还是要考虑上流圈中那些人的利益。
她来的久了,也不再是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莽撞姑娘了,身居高位,做决定前都要先考虑大局。
赵瑾瑜在屋里呆了半日,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确实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就道:“确实有点阴凉,那冬日不是很冷?”
陈琬琰掩唇笑道:“陛下去过凉州,怎还不知夯土保温的效果也很不错呢。”
夯土墙厚,只要窗户封的好,冬天屋里其实挺暖和的,西北边陲天寒,夯土建筑也多。
赵瑾瑜被她说的有些羞赧,他学的都是治国的大道理,确实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你总是能宽我的心。”赵瑾瑜牵着陈琬琰的手出了夯土屋,上了出庄子的马车。
“因为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呀!”
二人乘马车回城,晚膳吃了潮州的特色美食春饼,鸳鸯蟹膏,八宝素菜,石榴鸡,卤鹅等等,吃的陈琬琰鼓起了个小肚子。
一行人没有在潮州多停留,第二日便往循州方向去了,后又途径广州乘船直达雷州。
而这一路上,赵瑾瑜除了吃喝玩就没有再做别的,陈琬琰一直以为他是来查汤家粮食来源的,没想到竟然猜错了。
赵瑾瑜问:“想不想见见张策和他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