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么大本事呢。”贺兰媛笑嘻嘻的炫耀。
东西自然不是她处理的,但她不会和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说。
赵瑾瑜轻嗤了一声,明显不信她的鬼话,但也没再刨根究底的追着问,“确定被涂了浓液后,内宫没人摸过那本册子吗?”
他可不希望宫里再爆发天花,害死上千无辜宫侍。
“放心吧,天花只会出在熏风殿。”
“你们为她清扫障碍,她知道吗?”
贺兰媛面无表情的朝灶房看去,双手环抱在胸前,酷酷的说:“这种肮脏的事情,公主不需要知道。”
赵瑾瑜无声的笑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陈琬琰幸运,还是他幸运。
“那熏风殿的天花……”
贺兰媛明白他的意思,飞快打断他的话,“她自己身体不好,出了天花,关我们什么事!”
贺兰媛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这二年,不光她们的人在默默替陈琬琰铲除障碍,就连皇帝也在默默的替她拦暗箭。
她家傻兮兮的公主什么都不知道,能摆到她面前的算计,都是他们刻意漏出去给她练手玩的。
赵瑾瑜睁开桃花美目,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那家伙对谁都软心肠,可他的心肠只对她一个人柔软。
他生来就在腥风血雨中,早已没有多少良善,但他仍希望自己在她心中是美好无瑕的。
“公主,陆侍卫把柴劈好了!”贺兰媛抱着一捆柴火进了灶房,顺手就往灶里塞了两根。
陈琬琰将揉好的面小心拉成一根长长的面线,扔进滚水里煮熟捞出,还贴心的给赵瑾瑜煎了两个鸡蛋。
又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油泼面,盛了满满一碗,对贺兰媛道:“剩下的你和陆机分食了吧。”
贺兰媛早就被油泼面的香味勾起了馋虫,冲着外面的陆机就是一通吆喝。
陆机也早就饥肠辘辘,进来也没跟陈琬琰客气,说了句谢谢娘娘,接过贺兰媛递过来碗就挑起了面。
陈琬琰端着两碗面回到寮房,赵瑾瑜正倚在竹榻上看书,褪去了华服金冠,换上素帛白衣,看起来就像禁欲俏书生。
“吃……吃面了!”陈琬琰吞了下口水。
“你的眼神太炙热,眼珠子都快粘在为夫身上了。”
陈琬琰尴尬的轻咳一声,将手中的托盘放下。
她见过赵瑾瑜当太子时的清冷孤傲,沾染情欲时的天人下凡,做君王时的严肃威仪,扮做富家公子时的风度翩翩,还有穿铠甲骑在战马上的刚毅铁血,唯独没见过他扮成俏书生时的素净文弱。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他刚才穿的还是龙袍,她就去做个面的功夫,这人就将自己打扮成这样勾引她!
赵瑾瑜将手中的书册放下,笑盈盈的问:“喜欢吗?”
“喜……喜欢啊,夫君什么样我都喜欢!”
“比起夫人梦里的俏和尚,如何?”
“我梦里的俏和尚就是夫君啊!嘿嘿嘿!”
赵瑾瑜眉眼带笑的起身走到她身边,伸出食指轻勾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乖,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夫这青丝可不能轻易剃去,夫人也只能在梦里看看了。”
“梦里看看我就满足了,哈、哈哈哈,吃面吃面!一会儿坨了!”
赵瑾瑜满意的在她下巴上挠了两下,“真乖。”
这女人胆大包天,他可不想某日醒来,自己也变成了光头。
俩人吃完面就去看了林钰,跟林钰一起来安国寺的都是赵瑾瑜的心腹,昨日有不少没参加宫宴的官夫人来打探消息,全部铩羽而归。
林钰昏昏沉沉的躺在竹床上,听到屋中有动静,就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颤抖着唇问:“陛……陛下,您来救我了吗?”
陈琬琰扯了扯身上的宫人衣裳,她这么大个人站在赵瑾瑜身边,林钰的眼是瞎了吗?
“皇后她心狠手辣,给您饭菜里下毒,臣女想去揭发她,却被她关起来喂了毒药,陛下您一定要小心防范,别被她害了啊!”
陈琬琰:“……”这说的是她吗?
赵瑾瑜扭头看向陈琬琰,不解的问:“她怎么还有力气说话?”
“想是有毒的豆浆和牛乳停了,体内的毒素少了吧。”陈琬琰摸了摸下巴,对林钰道,“别急哈,你娘和你妹妹很快就来给你送上路的毒药了。”
林钰这才看到赵瑾瑜身侧平平无奇的陈琬琰,心中惊骇莫名,回想到自己这两个月受到的折磨,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这女人第一次喂她喝有毒的牛乳和豆浆时,还残忍的将她和林铮给她下毒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哈哈哈,当真是恶毒!”林钰低低的笑了起来,陈琬琰竟然想让她母亲和妹妹亲手杀了她,“陛下的枕边人心如蛇蝎,您难道就不怕吗?”
“善恶终有报,朕从未想过害她,因何要怕?”
“果然是夫妻,心都是一样的歹毒!”
赵瑾瑜冷声道:“还有更歹毒的,只你没命看了。”
太傅是帝师,他为了名声轻易动不得林家,但林家这种躺赢的帝师,还敢在他头上动土,那就别怪他不容人。
“陛下善伪装又能忍,在朝堂上装的寸步难行,就是为了养刁有异心的臣子,旁人看不清,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林钰痴痴的笑出了眼泪。
她已经是没活路了,但林铮的计划还要继续,她儿子是要做皇帝的,她不能让林家出事,想让皇帝相信父亲是真心辅佐,只能她一个人将全部罪业揽下。
“从您勇退去剑南,父亲就料到您有归来这一日,他劝我嫁个高门公子,将来尽心辅佐您治理河山得一诰命,是我痴心妄想,追着您到了剑南。”
林钰自嘲:“是我无福享君恩,有生之年能穿一回凤袍,我也无憾了。”
“你那日穿的不是本宫的凤袍,是尚衣局给林御女新做的朝服。”陈琬琰凉凉的开口,“本宫的凤袍,可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穿的。”
“你!”林钰气的口吐鲜血,绝望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没想到临死还要被她摆上一道。
如果当年她听父亲的话,她就能像母亲一样做个高门贵妇,她的儿子也会是高门望族的贵公子,她不会落得这么个凄凉的下场。
好在,她儿子还能攀扯上帝王,她也不算亏!
“还是和从前一样蠢。”赵瑾瑜轻蔑的说完,就牵着陈琬琰的手出了寮房。
林铮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她可是在积极的备孕呢,她不过是把自己的计划说了皮毛给林钰罢了。
她真当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吗?
山上的风有些大,吹的二人的衣袍翻飞。
陈琬琰伸手扯住赵瑾瑜脑后飞舞的杏黄色发带,恶声恶气的说:“我说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我的丝绦吗?”
赵瑾瑜抿唇轻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出来的急,忘了准备束发的带子。”
陈琬琰笑的前仰后合,这男人果然是个狐狸精,整日想着用美色勾引她。
二人在安国寺住了十几日,陈琬琰便有些急了,赵瑾瑜就像看不见的风,简直无孔不入!
她和贺兰媛尝试着甩开他溜走,连寺门都没出,就被抓了回来。
“这是二十二次,还是二十三次?”赵瑾瑜拿丝绦将她的手反捆在背后,抓着她的手臂,凶狠的冲破层层关卡,将陈琬琰摇的七荤八素。
“呜呜呜,不要了,我错了,夫君饶了我吧!”
“你不是喜欢这么玩吗?”赵瑾瑜不怀好意的调笑。
大半夜的将他的手脚捆住,想偷偷跑路,将她抓回来,她还敢嘴硬说捆着手脚和他躲猫猫更刺激。
“呜呜呜啊!你太欺负人了,啊呜呜!”
“还跑吗?”赵瑾瑜停止征战,语气温和的问了句。
“我没跑,我就是睡醒了出去散散步!”
“嗯,散步散到了后门,手里还拿着人家的门拴。”赵瑾瑜不疾不徐的轻轻研磨,吊她胃口。
“这个,我能解释的,你快……快点!”
“你不是不要?”赵瑾瑜说着就准备收刀回寮房。
“……”陈琬琰被他气的直咬牙,反剪在背后的手努力勾到他的腰带,用力将人往前带,不让他离开,“好夫君,我再不敢了。”
赵瑾瑜顺从的往她身边靠近了点,“你上回,上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陈琬琰:“……”
连续十几日站在树林里望风,喂蚊子的陆机,实在忍不住对贺兰媛吐槽,“你俩就不能消停消停?”
明知跑不脱,还一次又一次的试,他都佩服这俩人的顽强!
贺兰媛撇嘴问道:“你能做你主子的主吗?”
陆机无言的听着树林里传来的击掌戏水声,不由得想起了沉稳的彤霞,娶妻还是得听话的彤霞,陈琬琰和贺兰媛这种不服管教的野马,他是无福消受。
可惜彤霞这次没跟来安国寺,他们俩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说上两句话。
“唉……”他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赵瑾瑜撒完火,提着软成一摊的陈琬琰出了树林,贺兰媛同情的看着她家宛如鸡崽般的公主,抄近路赶回去,为她烧了一桶表示同情的热水。
九月十一,宫里还没传来解禁的消息。
却传出乐平大公主的长女染了天花不治身亡,还将天花传给了她的小儿子,以及住在她府上的几个四姓家的小辈,和一众近身伺候主子奴仆,大有收不住的势头。
“公主府怎么会突然爆发天花?”陈琬琰张嘴咬住赵瑾瑜喂过来的葡萄,“这病传染性极高,可别祸害了京都的百姓。”
赵瑾瑜接过她吐的皮,又投喂了她一颗,“放心吧,二十年前宫里爆发大规模的天花,尚药局也研究出了一套治疗方子,若用药及时,有半数治愈的可能。”
只要在刚出红疹时就介入治疗,控制住病情不再恶化,红疹长成的脓包,没有发生出血现象,等结痂脱落就可保生命无忧,只不过会留疤痕。
陈琬琰忧心的问:“你得过天花吗?”
这时代也没疫苗那玩意,得了天花就是九死一生,她还是不太信任那药方,毕竟每个人的免疫力不同,药方究竟起了多大作用也很难说。
“出过。”赵瑾瑜笑道,“这事儿说起来还得多谢岳母。”
“谢我母亲?”
赵瑾瑜颔首,“岳母救下我后,怕我也如六皇兄那般命丧天花,就同母后商议,让她身边的贺兰医女替我催出天花,当时的情况我已不太记得了,听母亲说只发了几日高热,连疹子都没出就好了。”
御医都只当他落水受了寒,才高热不退,这事知晓的人极少,连他父皇都不知他曾出过天花。
若是当年六皇兄出事时他岳母在京都,说不定他六皇兄也还有治愈的机会。
陈琬琰眼睛一亮,“那不就是种痘吗?”
也不知是牛痘,还是人痘,若是能推广出去,百姓们就不用谈天花色变了!
“种痘?”赵瑾瑜疑惑了一下,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不是,毕竟是独门秘术,人家保证了我不会出事,母后也不好多问。”
他对贺兰家的了解也只是皮毛,这点了解还是因为他母后与岳父、岳母皆有渊源,通过他们才对贺兰家有了最基本的认识。
至于南诏国更是神秘,都传他们的巫术很厉害,地方不大却从没有被大国吞并过,足以证明其并不好惹。
陈璃大哥也好似有通天之能,句句话都颇有玄机。
陈琬琰点头表示理解,“出过天花就有了免疫力,不会再被传染了,”
她整日里跟赵瑾瑜蹲在寮房里念经,都快长毛了,反正也跑不了,不如去问问贺兰媛种痘的事,若是能普及,还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大喜事。
“我去找媛儿!”
赵瑾瑜一把扯住想往外窜的陈琬琰,警告道:“别想着偷溜,各家的探子都在山下藏着,若是叫他们瞧见你,又要引出不少麻烦事,再憋上些时日我带你下山。”
他装病出宫自有目的,皇家既然有治天花的药方,肯定不会让上官秋三人死在这上头,但她那张皮囊当是要毁了,贺春晓与苏明夏的痘症会轻上一些。
上官家被他抓住了痛处,应当会消停不少日子,接下来的时间,他就要想办法将团结的四姓强行拆开,再逐个击破。
这会儿要让人看到陈琬琰活蹦乱跳的下山,指不定会激起四姓的怀疑和报复。
“我不会再跑了……”陈琬琰呐呐保证。
每回都逃跑不成反被艹,她都绝望了,尤其是给赵瑾瑜开发了新玩法,她肠子都快悔青了。
“去吧,别乱跑。”赵瑾瑜松手将她放开,等确定她走了,才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信是陈青岩去岁十月送来的,上面写了一长串需要他防范的朝臣名单,还标出了十几个重点,都是如四姓那般潇洒不争的中立世家。
那些人家有几个共同点,都曾是顶级世家,都有女眷在宫中,大多数都孕育了公主。
四姓就是他圈出的重中之重,岳父没有说明原因,正巧四姓撞上来,他就自己上钩去试探,没想到他们不但包藏祸心,竟还藏的那么深。
那一呼百应的本事,不知道比青蛙似的温侍中厉害多少倍。
幸亏提前试探出了,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布局防范。
“陆机!”
“属下在!”
赵瑾瑜提笔,将京都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写了,封好火漆,将信交给他,“给岳父送去。”
“是!”陆机将信收好,有些为难的说,“陛下,咱们的防卫太森严,林家派来的人只敢在周围盘旋,需要给他们留个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