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无奈的拿了条丝线,亲手串了条金丝砗磲手链,每颗砗磲中间还加了一颗小金珠,正中间串了块黄翡雕的牡丹,打完结又在两条绳头个串了六颗小金珠,最下面挂了两颗黄翡叶子。
陈琬琰喜笑颜开的夸奖他:“夫君的手真巧。”
“你想要就直说,别总想着欺负我。”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不过我想到了个事儿,那些猪下水不是卖的好么,羊杂牛杂也能卖,牛的数量少就不说了,羊肉虽然贵,但消耗量也不小,做羊杂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你脑袋还能再迟钝点吗?”赵瑾瑜忍不住笑问。
她搞出猪下水后,他就想到了羊和牛下水,他以为她等猪下水铺子稳定住,就要捣鼓牛羊下水。
结果一等就是三四个月,期间她吃了多少牛羊肉,也没提一句牛羊下水。
老天开眼,她终于想起来。
“什么啊,你不会都搞好了吧?”
“签猪下水时,我让人顺便签了羊下水,不过羊下水有膻气,做卤肉不太行,价钱也略贵,还有百姓不喜羊膻,生的羊下水,需求量不如猪下水,所以都送去食肆酒楼,还有富户家,你别说味道还不错。”
陈琬琰:“……”所以他偷吃,没带她是吗?
对上她哀怨的目光,赵瑾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就是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想起来羊下水。
“不过外面的厨子来来回回就那几样,你要有好吃的做法,咱们一起吃。”
“陛下,娘娘,膳食都摆好了。”彤霞道。
陈琬琰幽怨的穿鞋下了软榻,提着他的鞋就往他脚上套。
“您可真行啊,臣妾可是一点羊肉味都没在您身上闻到,您偷吃的本事可以啊,难怪臣妾没在您身上闻到过脂粉气。”
“说什么呢,夫君就孤枕难眠的夜里,和陆机出去吃了几回,连酒楼食肆都没进。”
“哼,那谁知道呢,您可小心点,野花虽香,指不定哪朵就带了毒呢。”
陈琬琰刚把鞋给他穿好,赵瑾瑜就将她当小孩子一样抱了起来,好脾气的哄道:“为夫精力就这么多,哪敢背着你偷吃。”
陈琬琰哼哼唧唧的搂住他的脖子,“我让人用羊杂和毛肚做了几样下酒菜,咱们一起去尝尝。”
水榭挂了黄色纱帐和宫灯,汪海生带人等在水榭外,见到他抱着陈琬琰大步而来,纷纷避开了目光。
赵瑾瑜直接将人抱进了水榭,陈琬琰一落地就瞪了他一眼,赵瑾瑜若无其事的在西侧坐下,来送膳食的宫人和内侍试完毒,就退到了水榭外。
乐妓在水榭外弹琴,水榭内二人并肩坐在一起,长案上放了鸳鸯涮锅,还有煮好的牛肚,百叶,毛肚,还有一份红彤彤的羊杂锅和生面条。
“就这么点?”赵瑾瑜狐疑的问。
陈琬琰一本正经的回答,“大晚上的不能吃太多。”
陈琬琰拿起银箸,夹了块牛百叶在辣锅里涮了几下,就放在了他的盘中,“夫君尝尝~”
赵瑾瑜尝了一口,眼前一亮,“好吃。”
“这东西再怎么做,也比不上御膳精致,不过味道还行。”陈琬琰拿汤勺在涮锅里舀了一份牛杂汤,放在赵瑾瑜面前,“夫君尝尝汤。”
“这是都煮在一起了?”
“牛杂汤嘛,冬天喝暖和,这个汤煮面也好吃,掺在一起便宜。”
牛杂汤里放了牛头肉、肚肠肺心百叶血,牛肾和肝因为毒素多,她就将其剔除了。
“味道还不错。”
陈琬琰冲他吐吐舌头,“您的舌头尝尽了世间美味,但百姓可没有,这碗汤卖个几文钱,或者买斤便宜的牛杂、羊杂回家煮汤面解馋,多舒坦。”
她说着,将面条放进牛杂汤里煮,又加了羊杂给他尝,还不忘提醒他有点辣。
“那照你说,这东西一斤要卖多少文?”
“那我可不敢说,谁知道这玩意您现在卖到什么价钱了呢。”
赵瑾瑜笑而不答,不住的夹羊杂吃,边吃边问:“这也能煮汤?”
牛肉稀缺,和牛肉有关的东西自然便宜不到哪里去,羊下水多,价钱要便宜不少。
“能啊,羊肉不是膻嘛,今日就炖了个红汤羊杂锅。”
“你晚膳时怎么不端上来?”赵瑾瑜这会儿想配碗饭吃。
陈琬琰没忍住笑出了声,“您那御膳都是确认没有相克相冲菜肴,才摆上桌的,臣妾贸然给您端这么个菜上来,您觉得合适吗?”
她瞧着面煮的差不多了,撒了把葱花,就捞了一筷子给他。
赵瑾瑜吃完,满足的感叹:“确实舒坦。”
“那牛肚是煮好,用醋凉拌的,您尝一块就行了,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
赵瑾瑜本也不是贪嘴的人,桌上的东西都尝了一遍,也就放下了银箸,让人撤去桌案,汪海生端来漱口水,伺候他漱完口,彤霞立马送上一壶消食茶。
“你上次整了硬菜,这回特意想的汤?”赵瑾瑜喝了盏消食茶,站在水榭边吹风。
清凉的晚风拂面而过,吹散了他近日来的愁绪。
“是呀,猪肚和肥肠汤不适合煮面,猪骨肉少还压秤,百姓日常又不舍得杀鸡,咱不得想想法子呀!”
赵瑾瑜轻笑一声没说话,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出神。
今年一直不下雨,天气也比往年要热,北边境的安东国有意送公主来和亲,蒙国也送了出使的国书。
大新正在与蒙国分裂出的小政权交涉合作事宜,蒙国境内基本处于停战的状态。
陈璄特意从南诏送信来,提醒他注意防灾。
蕃国的老皇帝病重,皇族内部倾轧严重,国内动乱频发,蒙国自顾不暇,难以分兵给其支援,派了使臣去蜀国求援。
陈璃让他稍安勿躁,好好养猪提升国力,安民稳内政。
“夫君是在发愁不下雨吗?”陈琬琰去勾他背在身后的手,却被他反勾住。
“司天监说今年北边雨水不多。”
陈琬琰眨巴了几下眼睛,雨水不多的意思就是干旱,庄稼大概率会减产。
雨水都下去南边,很可能会出现洪涝。
虽然南边每年都会有小洪涝,北旱南涝这种极端天气,在天朝并不算什么,但在这里出现了这样的天灾,造成百姓伤亡惨重,很可能会出现流民暴动,逼的皇帝下罪己诏。
“不就是气候不好嘛,夫君就当是老天对你的考验好了,毕竟是一国之君,没点应对能力,老天能放心把臣民交给你嘛!学子们还有月考和季考呢,老天不得隔几年考验你一回呀!”
赵瑾瑜笑道:“就你歪理多。”
“人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呢,老天也有想发飙的日子嘛,风调雨顺固然好,暴风雨咱们也能接得住。”
赵瑾瑜把她拉到身前,环住她的腰,柔声说:“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羊膻味儿。”
陈琬琰闻言,使劲吸了吸鼻子,没闻到,又使劲吸了吸,又闻了闻自己的手和衣袖,茫然的问他:“你身上怎么没味道。”
“因为菜和面都是你夹的,风是往东刮的,衣服的熏香压住了淡淡的膻味儿。”赵瑾瑜的唇擦在她的脸上,低声道,“若是碰了别的女人,胭脂气沾在身上,洗都洗不掉。”
沾了别的女人,洗个澡再回来,不是欲盖弥彰吗?
陈琬琰侧头亲了他一口,“我夫君,真聪明。”
“那是,听说何坤前几日在外偷吃,那女人故意在他里衣留了红印子,沈七刚找到那女人,还没出手就被她缠上了。”
陈琬琰:“……”
“那女人哭沈七要害她腹中孩子,又是说沈七要害她全家性命,逼着何坤将她接进了府,给她娘家人安排了好差事,还给她兄弟娶了个小官家的庶出女。”
赵瑾瑜听说后,简直啼笑皆非,那女子是安阳公主庄子上的佃户,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何坤去庄子查账会住上一两日,那女人总是在何坤面前搔首弄姿,一来二去俩人就勾搭上了。
何坤一早就与她说过,养着她可以,但不可能接她入府,也不会与她有孩子,那女子也答应了。
俩人好了半年,何坤就跟景睿帝去了东都,那女子见不到何坤,也就没了进项,她顿觉这样的日子不安稳,心里也有了别的念头。
何坤回东都的第三日,就去了庄子,俩人叙完旧,照例是一碗逼子汤,那女人喝下后,就跑出去吐了。
“那她现在有一个多月身孕啦?”陈琬琰问道。
“可能吧,谁知道呢。”
陈琬琰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不就是说,何坤很可能戴绿帽子的意思吗?
“那她怎么逼着何坤进了府?”
毕竟,高门大户不会纳身份太低的女子进府,尤其她还是小寡妇,这对何坤的名声很不好。
她因为成过亲,景睿帝用三四年的时间给她重塑名声,至今她二嫁的事,还是为人所诟病。
“因为沈七找去了庄子,那女子一家人抓住沈七就是一通闹,庄子上的人就都知道她与何坤的事,安阳公主怕事情闹大,对何坤不好,就把她先接进了府。”
“你们这些贵公子,出门在外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太容易被人盯上了。”陈琬琰哈哈哈笑个不停,“所以你这是吓怕了,看到女人就想躲?”
赵瑾瑜用唇包裹住牙齿,在她耳朵尖啃了一口,“你夫君见过的女人多了,她们一张口,我就知道她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在外面被人骗,我不会上当。”
他最不耐烦和攻于算计的女人纠缠,也不喜欢哄矫揉造作,喜欢用眼泪博得同情的女人,陈琬琰这种憨直的性子,相处起来轻松愉悦,他才不去找虐。
“哈哈哈哈哈哈,我夫君真厉害!”
“你夫君厉不厉害,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是是,您最厉害,走走走,去散步,别积食了。”
俩人在凤仪宫的花园转了几圈,又说了牛羊杂炖汤的事。
“咱们可以买些骨头和下水一起炖,让庖丁把汤炖的又香又浓,买回家一大份汤,还能自己加点萝卜粉条啥的炖炖,全家一起吃。”
赵瑾瑜认真的听她念叨,脑海里瞬间有了画面,红薯产量大且便宜,所以红薯做成的粉条也不贵,已经推广成百姓炖菜的必备单品了。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卖猪牛羊下水的皇帝,一想起陈璄兄弟也和他一样,就觉得好笑。
“在铺子里吃牛羊杂汤,咱就给配个饼子,汤面也能卖,要是想带回家自己煮面炖菜,不要饼子,咱们就多给一勺汤呗。”
陈琬琰不太喜欢吃牛羊肉汤泡馍,想吃牛羊肉面又不想出门,就会点份牛羊杂汤外卖煮面吃,她觉得也可以让百姓买份汤带回家,一家几口煮锅肉汤面吃也不错。
“夫君,你觉得一碗汤卖六七文行不行?”
“这得看用料的成本,让庖丁估价,我觉得可能会比六七文高,十文左右。”
一个烧饼两文钱,一碗素面五六文,肉面七八文,她这个汤要用到不少香料,还有炭火木柴,香葱等配菜,里面给的肉也多,六七文可能会入不敷出。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赵瑾瑜一看就知她又在想什么折腾人的点子,伸手搂住她的肩头,就往凤仪殿走。
“该就寝了。”
赵瑾瑜是个行动派,第二日就让人在宫外做了一锅羊杂汤。
先让神策军的将士尝过,得到了好的评价,又将做法用料以及陈琬琰说的吃法,写了三份,分别送去了南诏、蜀国和凉州。
不到一个月时间,羊杂汤铺就开遍了赵国的各个州,卖猪下水的铺子也开始卖羊杂。
收到信的陈青岩,差点没高兴坏了,西北这边羊肉比猪肉要受欢迎,他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他的宝贝娇娇女处理羊杂,等到红薯都种上了,她也没个动静。
“还得是我女婿,我家那娇娇女做事就只会做一半,哈哈哈,吃啊,老金!今个儿我请客!”
金山一边喝羊杂汤,一边瞅坐满整个食肆的镇西军将领,就一碗十文钱的汤,看给他能耐的,数落皇后时那骄傲得意的小表情,当谁没看见呢。
“王光,何副将,汤够不够,不够还有,随便喝哈,别跟本将军客气!”
何副将一碗汤见了底,心满意足的说:“这汤是真不错,卑职就不跟将军客气了,再来碗汤面!”
“哈哈哈哈,别客气,大家伙随便吃,管够!”
食肆是收集情报的军户开的,这一锅汤还没他吃顿饭花销大,反正就是便宜实惠,还解决了军户生计问题。
这汤做起来也简单,镇西军的将士不仅有卤肉吃,还能吃碗肉汤面。
“祖父,咱们什么时候能去京都见姑姑?”陈崇吃完了一碗羊汤面,擦了擦嘴,“我都好多年没见姑姑了。”
陈青岩摸摸陈崇的头,“快了,你小姑姑可日日惦记着你呢。”
一晃四年过去,小虫子长成一十二岁的少年郎,而他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虽然月月都有书信往来,四季都互送画像,但作为老父亲,还是会担忧他的乖宝小豆芽过的不好。
景睿帝一行人从淮南道去了江南西道,刚到江州,就赶上了羊杂铺开业,时间进入到五月,明显的热了起来。
羊杂汤铺子门前排了长队,还有不少端着大陶碗陶罐的百姓,大老远的都能感受到那硕大汤锅的火热。
“都别挤啊!排好队,羊杂汤一份十文,第二份半价,今日吃不了,可以领半价券,这个月内都能使用,熟羊杂一两二文,一斤三十文,开业大吉,买一斤送半斤喽,”
景睿帝站在树荫下,看着那长长的队伍,不断有端着汤的百姓从他身边路过,还有不少人买了熟羊杂,随便叫住了一个妇人。
“大嫂子,我看你买了羊杂汤,你觉得这汤贵吗?”
妇人爽朗的笑道:“不贵不贵,这汤里我瞧着有三两多肉呢,回家擀点面条,下锅肉汤面,够我们一家五口吃了。”
“你觉得咱们这位新皇如何?”
妇人欢喜的说:“自然是好了,上个月县令大人还奉皇命教咱们清洗猪下水,教咱们用猪下水做菜,皇帝都是忙大事的,能想到我们小老百姓,肯定是好皇帝了。”
有个路过的驼背大爷拉着平板车,平板车的拉手上还挂着一包羊杂,笑呵呵的停下脚步,主动加入闲聊。
“从前富人吃肉,咱们只有羡慕的份儿,过节才舍得买几两肉解馋,现在日子是越来越好喽,太上皇培养出的新皇,是个干实事的好皇帝,选的皇后娘娘也是大善。”
张若苓心里不爽。面上却挂着淡笑,和善的问道:“女子当从一而终,皇后二嫁之身,纵是大善贤淑终是诟病,老者如何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