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方才有人打听天字十六号房内的信息。”
梁欢蹙了下眉,问道:“客人的信息漏出去了?”
“咱们的人不敢说,但那人派出去了两个人,跟去的侍卫说他们去了上官府与贺府。”
“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欢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刚才就感觉这青铜鹤有蹊跷,但皇帝不说,他也不敢细问。
这是他的地盘,天字号的客人都有谁,他心里门清。
“怎么了?”沈玥见他神不守舍的,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没事,就是有人想知道天字房客人的信息。”梁欢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赵瑾瑜。
自太上皇远离京都,赵瑾瑜的行事作风逐渐强硬,父亲多次隐晦的表达让他不要触碰赵瑾瑜的底线。
太上皇早年的经历,导致他性子有些软弱,他没正经学过为君之道,虽然有八百个心眼子,但他感到威胁就会下意识的退让。
赵瑾瑜不一样,他三岁开蒙,四岁独居东宫,由冯太师与三少教授帝王道,十六岁入朝听政,纵然早些年过的不太顺,但他起点高,人自信,有傲骨,有韧性,忤逆他的人都没好下场。
这次的事百分之百是他设的局,一箭几雕他根本猜不出。
“你时常进宫,有没有听皇后说过什么?”
沈玥叹道:“沈家都将皇后得罪死了,皇后还能对我透什么,没因此厌恶我,就算是好的了。”
梁欢也跟着低叹了一声,希望这回赵瑾瑜没把他们也当成小雕。
那边乐平大公主也得了消息,十六号房的不是自己人,价钱已经被抬到了一百七十万两,她是真有些肉疼,那破铜鹤真的不值这个价,但命和银子她她肯定要选命。
有命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有银子没了命还有什么用,一咬牙直接加了二十万两。
苏润这边还没得到消息,淡定的追加了十万两。
苏大人额头上的汗都滴在地上了,不停的拿扇子扇风,凉茶一杯接一杯的喝。
“父亲,别紧张,曾祖父有成算的。”苏明菲安慰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没谱。
“这种时候赌的就是心态,你慌了,也就输了。”苏润沉着的开口。
“我倒不是慌了,我是……”喝多了凉茶尿急!
苏润听到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神情倏然一变,冷声道:“加一百万两。”
既然是买命钱,他一定要坑死九号房里的人。
乐平大公主险些气吐血,抄起手边的琉璃盏想砸又舍不得,含恨加了一万两,对奶嬷嬷道:“让咱们的人去宫里打探消息。”
她怀里十六号房里是皇帝的人。
奶嬷嬷走到床边,往大街上泼上一盏茶。
底下公主府的人看到杯口方向朝南,立马就通知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十六号房叫了两次二百万两,价钱已经哄抬到了五百万,梁欢的两颗眼珠子管不住的往赵瑾瑜身上瞟。
赵瑾瑜十分平静的坐在主座上喝茶,似是并不意外。
“苏家和大公主抢那对青铜鹤做甚?”梁欢问沈玥。
沈玥偷眼看幸灾乐祸的陈琬琰,低声道:“只怕那容器里装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听说皇后的凤仪宫被人撒了招蛇粉,佩戴的香囊也被人动了手脚,还差点被毒蛇伤了。
“就算是如此,他们怎么会抢这东西……”梁欢不知里头的内情,但乐平大公主与四姓密不可分,所有人都知道,苏家怎会和她争东西。
赵瑾瑜带着寒意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梁欢怔愣了一下,就闭了嘴。
陈琬琰笑道:“臣妾恭喜陛下,陛下仁政治国,豪迈之士效仿您的高义,争抢着散尽家财助朝廷赈灾,可见是极为钦佩您的。”
梁欢眸光复杂的瞥向陈琬琰,这人脑子好使嘴又甜,家世好还没外心,怪不得赵瑾瑜独爱她。
他经得女色多了,也不再看重容貌,只喜会逢迎他的女人,闺房内有些事沈玥不屑做,那些女子却是极主动的,
虽然他最敬重的还是沈玥,但她时常因沈家的事来为难他,他办不了就要与他置气,也是不厌其烦。
这一年多沈家往兵部塞的人,在各处联合地方官贪污军饷的手段层出不穷,东边和南边的戍边将军叫苦不迭,弹劾的奏本也送不到御前。
“目前北边有十九个州报了旱灾,南边十三个州报了水患,粮食姑且不算,一个州只赈灾银就需十至五十万。”
这还只是刚开始,七月、八月、九月,还会有更多的州报灾情。
这一对青铜鹤,能抵挡好一阵子了。
“北边旱情这么严重,要不要给百姓普及一个治疗暑气的方子?”陈琬琰认真的问。
屋内众人:“……”这和皇帝说的有关联?
“说说看。”
赵瑾瑜摇了摇折扇,福多连忙让人将融化的冰水倒掉,重新添了冰块。
“平时可以用薄荷煮水喝,藿香可以解暑,这两样东西到处都有,也不花钱,中暑后也可以喝点盐水,最重要的是要及时为中暑病人降温。”陈琬琰说的煞有介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暑热能要人命,百姓中暑气若是能及时缓解,也能减少死亡风险,对百姓和赵瑾瑜都好。
赵瑾瑜对福多道:“将皇后说的记下,明日让太医署去办。”
他刚说完,就看到陈琬琰眼睛亮亮的,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
苏润把价钱抬到七百万,乐平大公主还不认怂,他都有些佩服她的执着了。
苏大人喝了一肚子水,这会儿后悔的要死,幸好天字房内有恭房,在他跑了三趟之后,门外又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击。
苏润为之一振,豪爽的加了三百万两。
苏大人惊的险些尿裤子,“祖父,这可是一千万两啊!家中就只有这么多的现银。”
这是不打算过了吗?
就算是苏家的底子再厚,一千万两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一年赚不回来。
“慌什么,把屁股给我坐稳了。”苏润板着脸训斥。
他祖父是高祖太师,父亲活着时做到了三公,管了二十余年盐政,他也官拜正二品的尚书令,家里若是拿个一千万两都肉疼,也不配当京都首屈一指的豪族。
乐平大公主听到一下加了三百万两,只觉得自己精神都错乱了,“嬷嬷,是我听错了吗?”
对方喊的是三百万两,不是三百两?
“是……是三百万两,要不咱们就算了。”
乐平大公主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去哪儿打秋风了。
“再加一万两。”
奶嬷嬷一言难尽的传了话,突然窗口飞进来一张裹了石子的纸,正正好砸在她脚边。
奶嬷嬷捡起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乐平大公主问道:“怎么了?”
“宫里传回消息,陛下和皇后下晌去了蓬莱宫,这会儿还在湖心岛上放烟花呢。”
乐平大公主将信将疑的问道:“湖心岛离岸边那么远,乌漆麻黑的还能看清岛上的是帝后?”
奶嬷嬷被她问住,呐呐道:“太上皇不在,宫里除了他们二位,也没人敢在岛上放烟花。”
俩人这边正说着话,春风楼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门前的侍者轻叩了三下门,在门外道:“恭喜善人竞得青铜鹤,感谢您奉献出一千零一万两的爱心。”
乐平大公主还处在懵逼的状态,好在奶嬷嬷及时唤醒了她。
“竟然是我中了?”
喊价时有多爽,她这会儿就有多肉疼。
“是,那边没有再出价。”
乐平大公主呵呵了两声,这些银子她一定会让帝后给她掏出来,她的人这八年只修缮宫殿这一项就得利甚巨,只要把管理六宫的权柄抢到手,不愁没地儿抠银子。
她已经抓住了皇后在后宫管理上的失职,那么多烂账甩出来,告她贪拿宫中经费,她能如何?
“善人,咱们这里有规矩,竞价完后需补交完尾款,才能带着物品离开,您今日押付了一万两银子,还差一千万,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乐平大公主听到他这声善人,眼珠子转了转了,现在反悔她丢不起那个人。
既然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她总得捞个美名和长公主的头衔,也不枉她先垫付这么多银子。
“不用,本公主会派人回去取。”
乐平大公主掏出一枚令牌,对奶嬷嬷道:“嬷嬷回府找驸马筹银子吧。”
奶嬷嬷拿着令牌回了公主府,贺驸马正在与彩蝶翻云覆雨,听说她一千万两买回了青铜鹤险些泄力,匆匆忙忙释放完能量,穿了衣裳就跟着她去账房支银子。
账房都快哭了,他们账上哪里有一千万两银子,他们每日只得十万两的周转银钱。
奶嬷嬷掏出那块令牌给贺驸马,“这是公主给的。”
贺驸马嗤笑一声,道:“知道了。”
贺驸马掏出自己的令牌,账房也拿出一枚令牌,三枚令牌合在一起确认没问题,就一起去了公主府的库房。
金银元宝各抬了十箱,共二百二十万两,贺驸马又数了八十八张万两面额的金票,递给奶嬷嬷和账房分别点了一遍,就让人抬了东西,跟去了春风楼。
蛇婆藏在暗处,看到一箱一箱的东西从库房抬出,心道不好,她让大公主破了财,大公主肯定不会绕了她,连忙回去收拾了金银细软,逃出了公主府。
春风楼内乐平大公主正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接受所有人的膜拜。
有眼尖的立马就认出了她,“原来是大公主!”
“大公主真是人美心善,为了灾民慷慨解囊,我等自愧不如!”
“大公主真是女中豪杰,我等自愧不如。”
“大公主的义举感天动地,是我等楷模!”
说话的基本都是聚集在大厅的商人,很多都是捐了官的皇商,虽然没有衙门办差,但他们穿着打扮十分光鲜,崔三老太爷也坐在其中。
薛时一袭天青色织花缎长袍,摇着扇子对崔三老太爷道:“方才那一幕当真是精彩。”
崔三老太爷道:“是挺精彩,估摸着京都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四五万两的东西,被一千万两竞走,明显事有蹊跷,乐平大公主不知是怎么想的,竟还走出来听他们恭维,指不定是被刺激傻了。
贺驸马他们走的是春风楼雅园的那道门,有人领着他们往春风楼的方向走,大老远他就听见乐平大公主慷慨激昂的演讲。
“能为赵国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感谢圣上给了我这次机会。”
贺驸马蹙了下眉,问嬷嬷,“怎么回事?”
用这么离谱的银子拍下东西,不藏着点,怎么还高谈阔论去了?
她就不怕人家散布流言说她做贼心虚?
奶嬷嬷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们来的时候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就怕被人认出,她离开时还好好的,公主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我看她是受刺激,疯魔了,等她清醒,肯定要后悔。”苏大人道。
苏润也没想到他准备的暗卫竟然根本没用上,乐平大公主就自己现身了。
上官清与贺正尧早间开的第一场,各自竞走了一个大件,晚上根本就没出现,这会儿钓出了大公主,他也没心思去查哪些是他们派来竞价的。
苏润起身道:“出去吧。”
乐平大公主一定在等着他现身。
苏润在苏大人的搀扶下出了天字十六号房,正对上站在不远处的乐平大公主。
贺驸马一进入楼里,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天字十六号房的义士也出来了!”
他下意识的抬头往三楼看去,就看到崔润祖孙四代人站在廊上,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冲乐平大公主行了礼。
春风楼的小二见他刚来,不明情况,就好心的为他解释:“方才天字十六号房的善人也有心竞走青铜鹤。”
贺驸马瞬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侧头对身后的随从低声道:“快去贺家报信。”
苏润对乐平大公主说:“还是大公主的实力更胜一筹,恭喜大公主了。”
乐平大公主笑容得体的问道:“苏老太爷为何要高价竞走这对青铜鹤?”
乐平大公主的声音不小,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春风楼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苏润沉声道:“这对青铜鹤是大公主献给帝后的贺礼,对老夫来说是无价珍宝,老夫年纪大了,想沾沾帝后的福气多活几年。”
众人了然的低语,献礼人的身份与受礼人的身份都很高贵,这物件带回家去收藏也确实不错,况且还有长寿的吉祥寓意,老年人都爱图个好彩头。
苏润话说的滴水不漏,乐平大公主摊了下手道:“这般说来倒是我夺人所好了。”
苏润微微一笑,“有实力者得之,算不得夺人所好,大公主心善,愿疏财济灾民,老夫钦佩。”
贺驸马急匆匆的上楼,听到这句恭维稍稍愣了下神,就听乐平大公主豪爽的接了句,“这是我赵家的江山,我是皇家的公主,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贺驸马闻言,立马反应过来苏润给乐平大公主挖了个坑,她施善赈济灾民是她的事,但她大剌剌的说出来,让宗室的其他人怎么办?
不捐就是不善,捐了又心有不甘,大公主拿出这么多,其他人捐的少了是敷衍,这不是得罪人吗?
他大步上前,对苏润行礼道:“晚辈见过苏老太爷。”
苏润呵呵笑了笑,既然来了个清醒的,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与他话了几句家常就进了雅间,来都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他瞧着压轴的那副不老松也挺好。
贺驸马拉着被恭维昏头的乐平大公主进了雅间,让人去冰鉴端碗水果冰酪给她静静心,从袖中掏出装银票的锦盒放到她面前。
“大公主,为何突然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