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知这东西的种子能榨油，作为时蔬它的种植面积并不大，如果出油率高，价钱比猪油便宜，倒是值得推广。
“你一个皇帝，为什么会了解农产品？”陈琬琰被他整的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农业治国，这些不是最基本的吗？”赵瑾瑜理所当然的说，“为君者当知天下事，而以治天下，善权谋也要懂民生，这些都是储君自小就要学的。”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张圆了嘴，难怪说寒门难出贵子，光眼界就能将一个人局限死，他们与世家贵族压根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他本身好学，也接受过最好的教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做起规划游刃有余，这皇帝别人或许当着吃力，对他来说却是得心应手。
“我的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这么优秀又帅气的男孩子，竟然是我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脑袋空空的她，竟然捡了这么完美的一个夫君。
“你我二人相辅相成，没有你，我所学也不能发挥到极致，你很好，比这世间的女子都好。”
赵瑾瑜牵起她的手，与她漫步在皇庄的油菜花田，他比谁都明白，如果没有她的辅助，他所做只会事倍功半。
换个女子做他的妻子，他都不会走的这么轻松。
俩人在皇庄用过午膳，又玩了一个时辰便回了内城，赵瑾瑜带她去了皇家的一处制油坊，让人准备大豆和菜籽各一石，十斤一份，分成了二十四份，实验两样作物的出油率。
榨油需要好几道工艺，一道道下来要好几个时辰，他们二人参观了一圈就回宫了。
制油坊第二日便将二十四份样本的出油率统计出来，十二份菜籽的出油率在二到四成，大豆的出油率在一成左右。
“菜籽亩产在一石左右，大豆产量低于菜籽，如果按出油率算，菜籽油比大豆油便宜一大半。”
陈琬琰支着脑袋说：“大豆是食粮，还能做豆浆、豆腐、豆芽、豆酱、酱油等副食品，喂马、喂羊也少不了，油菜籽除了当种子，好像也没别的用途了。”
天朝的菜籽油比大豆要贵，而大豆的亩产也比油菜高，他们现在的情况刚好反过来。
因为油菜籽没有什么用，油菜也只是普通蔬菜，所以赵国也并没有大片的油菜花田。
赵瑾瑜让福多取了算盘和纸笔，他将算盘打的啪啪响，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通，说道：“假如一亩地产菜籽一百斤，榨成油按三十斤算，一斤半两银子，一亩收入便有……”
“十五两！！！！！”陈琬琰狗腿的说，“边城那么大，发财了呀！”
“还要减去加工，损耗，商税，粮税，储存，销售，运输，人工、出油率等成本，初级产品的收购价没那么高。”
陈琬琰：“……”
“而且五百文的定价太高了，不够亲民。”
宫里的油价是五两，没有参考价值，赵瑾瑜也不清楚民间的油价几何，只是先做个假设。
让福多去打听市面上所有油的价钱，赵瑾瑜又把算盘打了一遍，他要把菜籽油的价格打到最低。
“哦，对了，纯菜籽油可能有人吃不惯那个味道，热了还会起烟和沫，加些别的油就好了。”
“添加别的油，价钱可能要贵些，那油很难吃？”
“还行吧，嘴巴挑的人可能会觉得不太好吃，我反正吃不太出来，我们那个菜籽是改良过的，可能不太一样。”陈琬琰抓抓脑袋，“加一点点猪油就挺香的。”
赵瑾瑜闻言倒是放了心，毕竟猪油也挺贵的，寻常人家舍不得多放，用菜籽油中和，还能省不少猪油。
福多很快就回来了，递上了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各种油价，最便宜的桐油五十五文一斤，蔓菁子油六十五文，亚麻籽油九十文，胡麻油一百一十文，其他贵的就不说了。
“菜籽油五十文一斤，一百斤菜籽，约一两五钱的收益，刨除……”
陈琬琰：“？？？？？？”发生了什么，就从十五两变成了一两五钱？
“一斤菜籽收购价为二文钱，一亩地约二百文，五亩地一两银子，油菜的生长周期五个月左右，收益不如种粮食高，看来只能减免赋税鼓励种植了。”
“等等等，这会不会太草率了？”陈琬琰打断他，“旱地油菜收割后还可以种大豆、胡麻，水田收割后可以种水稻，用油菜杆沤肥就成，免赋税这些也要一起免了吗？”
赵瑾瑜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大豆收购价也是二文，迁徙去边城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分露田二十亩，桑或麻田十亩，妇女露田十亩，免一年粮税如何？”
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如何，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油菜只是起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最便宜的桐油和蔓菁子油都不是食用油，要是真能出一款便宜的食用油，百姓的生活质量确实能提高不少。
“榨完油的菜籽饼能当肥料和饲料，物尽其用，别浪费哈～”
赵瑾瑜啼笑皆非，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浪费，俩人算完了账，赵瑾瑜又带她去了趟官油坊，取了一大罐菜籽油到春风楼炒了几道菜尝味道。
又让食客也品鉴了一番，没有收到难吃的差评，二人开心的出了春风楼，牵着手在闹街上逛着玩。
“在遇到你之前，我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固定到安国寺听经外，几乎没有逛过京都。”赵瑾瑜牵着她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夜街逛着玩的情景。
“你没和表姐妹们一起出来玩过吗？”
“没有，沈家我也只是偶尔去，春风楼去的多些，父皇和母后不太愿意我出宫，也不是很愿意我同旁的女子过于亲密。”
陈琬琰非常理解景睿帝还有沈兰的想法，赵瑾瑜好两个兄长都没了，大皇兄的死状还那么惨，若是他再出事，沈兰肯定会撑不住。
“那你在宫里都做什么？”
“听冯太师、咸阳王、沈国公以及老大学士们传授知识，还要练武。”
他生命中的前十五年中规中矩，遇见她后就开始离经叛道，连他母后叮嘱不得沉迷女色都忘了。
“难怪我的夫君这么厉害！”陈琬琰从荷包里抠出一枚新发行的开元通宝当十钱，举到他的面前，骄傲的拍着胸脯，“我夫君靠本领名垂千古，我靠夫君青史留名。”
赵瑾瑜淡笑着问：“出门怎么带铜板？”
他们出门从来就没带过铜板，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勤俭节约了。
“这铜板有我夫君君的年号，我要随身带着显摆，嘿嘿嘿嘿嘿嘿嘿～”
“傻～”赵瑾瑜上扬的嘴角与轻快的步伐，连隐匿在人群里的暗卫都感受到了他的喜悦，
陈琬琰在路边摊买了两个肉饼，咬了一口递给赵瑾瑜，“夫君尝尝～”
福多一言难尽的看着陈琬琰，他很想告诉娘娘试毒不是这样的，而且他家陛下也不吃肉饼，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委婉的开口，赵瑾瑜就接过肉饼咬了一口。
福多：“……”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赵瑾瑜吃了一口韭菜粉条馅的肉饼，低头看着脚边伸着舌头，哈喇子流了一地的小黑狗，又看了看手里的肉饼子。
“给，吃吧！”陈琬琰把自己手里咬了两口的肉饼扔给小黑狗，收获了两声奶声奶气的汪汪。
陈琬琰擦了擦手，赵瑾瑜把手中的肉饼喂到她嘴边，俩人将一只饼子分吃完。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赵瑾瑜忽然问：“要不要养它？”
“啊？”陈琬琰下意识回头看，就见那只小黑狗叼着个饼子，甩着小短腿，摇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
“哈哈，你想飞黄腾达吗？”
小黑狗睁着圆溜溜湿漉漉的大黑眼，冲她使劲儿摇了摇尾巴。
“你想当狗上狗，走上狗生巅峰吗？”陈琬琰继续问道。
小黑狗嗓子眼里发出渴望的叽里咕噜吭声，往赵瑾瑜身边走了两步，叼着饼子双脚站立，想扒拉他又像是怕弄脏了他的衣袍。
赵瑾瑜看着小黑狗笑了笑，对福多道：“将他洗干净，再带进宫。”
福多眼皮子抖了抖，示意跟着的人抱上狗，找个客栈给它洗香香除跳蚤。
陈琬琰好奇的问：“怎么突然想养狗了？”
“就是忽然想起一段与黑狗有关的往事，觉得与它有缘。”
赵瑾瑜牵着她的手，继续在街上逛，看到新奇好玩的就买下来，闻到食物诱人的香味儿，就买来给陈琬琰尝尝。
“是什么往事？”
“有次父皇带我在观星楼和慧能大师论道，母后让心腹嬷嬷送来了点心，宫人错装了一盘肉饼，父皇随手就递给了我一个。”
他咬了一口吃到肉，不好在慧能大师面前食荤，就借口出了观星楼的宫殿，在廊下啃饼子。
刚啃了几口，就被人抬着扔了下去，慧能大师带进宫的大黑狗在观星楼最底层，窜出来咬住肉饼子的同时，还用背驼住了他。
等他们落地，那狗松口放下肉饼，在他身上闻了闻，舔了舔他手上的油，就打算吃肉饼。
“父皇听到动静，急着来看我，不小心踢飞了大黑狗的肉饼子，还被它咬了一口。”
“岂有此理，观星楼那么高，有人把你扔下来，就是想要你的命，父皇抓到凶手了吗？”
赵瑾瑜看她义愤填膺，暖流流过心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没抓到乐平公主，只处死了几个摘星楼当差的内侍。”
“是乐平公主动的手？”
赵瑾瑜轻轻颔首，“我在廊下吃饼子的时候，看到她在对面的宫殿。”
“她谋害储君，父皇怎会放过她？”陈琬琰想不通。
“她背后的关系网太厉害，上官清是先太子的恩师，若没有四姓的鼎力相助，皇位不一定轮到父皇坐。”
赵瑾瑜目视远方，语气悠悠的说道：“父皇登基后，按照他们的意思，册封了湖阳长公主为大长公主，是湖阳大长公主与他们带着先太子的人脉资源，助父皇登上的帝位。”
如果说沈家和陈家给了父皇争储的机会，那四姓的加入，就是这场争夺战成功的重要筹码。
湖阳大长公主为人圆滑，好面子，她看似诸事不管，但她不找茬，他作为晚辈就要给她几分薄面。
之所以一直不能处理乐平公主她们，也是因为湖阳大长公主总是出来打感情牌，这次如果不是陈琬琰当众跌下高台，陈青岩和他的人不依不饶的闹，湖阳大长公主又要出来做和事佬。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陈琬琰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问。
“嗯。”赵瑾瑜叹了口气，“母后替我报了几次仇，最后都是那几位公主替她受罚。”
“那他们选择父皇，是因为父皇性子软好控制，还是怕其他人登基疯狂报复他们。”
毕竟是先太子的人，打压其他皇子的事没少做，真让性子刚硬，背景强的皇子登基，他们不一定能得意到现在。
赵瑾瑜侧头剜了她一眼，“你说话就不能含蓄点？”
陈琬琰抓了一下头发，咕哝道：“我没文化。”
“君弱臣强。”赵瑾瑜惆怅的说。
皇帝喜欢培养寒门孤臣对抗士族，就是因为他们根基浅好控制，生出异心好拔除，就比如王林、季从之。
豪门贵族的底蕴深厚，朝中姻亲遍布，君主但凡弱一点，根本就镇压不住他们，没除掉他们，就先把自己弄死了。
陈琬琰转了转眼珠子，问他：“那他们不看好你，是知道你不好拿捏？”
“差不多吧，母后故去后，他们有过联姻的想法，不过你拳打季婉儿，脚踢项思纯，我又对你很是纵容，他们便察觉我性子执拗，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不是很好控制。”
他到剑南道后，京都有些官员私下对他投诚，不少人建议他用怀王妃之位拉拢四姓，还提起了他父皇争储时的凶险，与他当时的境况做对比，都是四姓的有心试探。
“难怪你登基后，父皇有意让他们助你稳住朝政，他们却很敷衍。”
赵瑾瑜嗤笑，“若不是父皇禅位够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那些人没有将联姻的事挑明了说，但他早就将人得罪了，更何况乐平公主从前多次对他动手，都是四姓给她托底，他们不能掌控他，肯定不会心安。
有些人是明着坏，他们则是憋着坏，躲在背后让人四处挑拨，挑选他们能掌控的人。
“父皇当初想为你拉拢四姓，你对他们不冷不热，原来都是有原因的。”陈琬琰咬了咬下唇，睁圆眼睛眨巴了几下，问道，“那湖阳大长公主，现在与他们还是利益共同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