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太嫔接过,扭开簪头将簪中的粉末倒在纸上,把金簪还给了聂老夫人。
“母亲近日要多约束着家里的小辈,丽太嫔母女只怕是咽不下这口气,让族中在朝任职的官员也仔细些,莫要被人害了。”
乐平公主换玉钩阻碍帝后诞育子嗣,被林铮闹了出来,乐平公主受罚,她的儿女都要受影响。
丽太嫔因管教不当被禁足,她手中的权柄景睿帝都交给了自己,她又成了皇后举在手里的刀。
“你在宫里也要小心,皇帝如今重用聂家,你帮着皇后肃清后宫事,对你有益无害,就是陛下膝下无子,皇位总归是有些不稳。”
为何总有人想害他,还不是因为陛下膝下空虚,若他驾崩,他的兄弟们又能再进一步。
朝臣们劝他纳妃嫔,虽然有挟制他的私心,也是怕他英年早逝,其他王爷上位,家族被新君边缘化,这也造成了除去有从龙之功鸡犬升天的那几家,谁也不敢死忠他的局势。
太上皇不在的这一年多,皇帝行事越来越狂,弹压的朝臣轻易不敢顶撞他,扩充后宫的事少有人提。
“皇帝身强体健,哪里就那么容易升天,再说太上皇还健在呢。”聂太嫔将药粉仔细包好,放入袖中,低声说道,“我瞧着皇帝这回是不打算放过乐平公主了。”
聂老夫人摇头叹息,“从前都以为陛下如太上皇一般是个懦弱的,没想到是个硬茬,我如今就祈祷他能长长久久的活着,早日有个皇子,咱们聂家的兴衰是都压在他身上了。”
这一年多,太上皇在政务上彻底放了手,小皇帝大刀阔斧的搞内政,聂家的男人们彻底臣服于他,每每说起新皇都是佩服和赞扬。
“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想他死的人还少么,他能活到现在,身边不定有多少能人异士护着,只要他不昏庸无道,那些人不会容许别人害他。”
皇帝就是个寡情薄欲的,不会被女色迷昏了头,看着温和,实则掌控欲非常强。
聂老夫人羡慕的说:“这等良婿,千金难求,更何况还是出自皇家。”
聂太嫔在心里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若她有陈琬琰拿捏男人的心机和本事,也不至于在后宫蹉跎一生。
陈琬琰从景睿帝宫里出来,回去补了一觉,去找赵瑾瑜共进完午膳,坐在廊下下起了围棋。
“夫君,沈家今日来要人了吗?”
“沈国公下朝后提了一嘴,我让他过几日再去敬慎司领人,这几日就让她好生学学规矩。”
陈琬琰嘿嘿一笑,伸出双手捧住赵瑾瑜收她棋子的手,耍赖道:“夫君给我留几个……”
“方才已经饶你一回,你怎得又耍赖?”
“就这一次!你给我留几个,我下晌陪你批奏本。”
赵瑾瑜瞥了她一眼,“那你不能睡过去。”
“……”陈琬琰咬牙保证,“行!”
赵瑾瑜示意她松手,大度的将刚收她的白子又放回去几颗,“夫君对你好不好?”
“好好好,夫君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陈琬琰谄媚的夸奖完,还不忘偷他几颗黑子。
赵瑾瑜只当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她压根就看不懂棋局,拿着棋谱她也下不赢。
俩人你来我往的在棋盘上铺子,赵瑾瑜就逗着她随便放子,陈琬琰虽然玩不懂,但是还玩的挺高兴的。
“嘿嘿,这局有意思。”这局没有被杀的片甲不留,还玩的时间久。
赵瑾瑜轻笑着落下最后一子,在她脑袋瓜上弹了一下,“你输了。”
“虽败犹荣!”陈琬琰傲娇的仰着脸,以前她二十子内必输,今日虽然耍了两次赖,好歹将子摆满了棋盘,看来她这些日子苦心钻研还是有成效的。
福多眼角抽了抽,他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是他家陛下逗着皇后玩。
这棋盘一看就是圣上将大棋盘分成了四个小棋盘,引着她在东南西北四个角下了四局,每处白子被围死,陛下就引着她去空白区落子,然后再将其困死。
赵瑾瑜让福多收了棋盘,端来一壶橙汁,亲自给陈琬琰倒了一杯。
“喝点橙子水。”
陈琬琰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就灌下了肚,皱巴着小脸吐槽:“今年气候比去岁还干燥,夏日肯定很热。”
“今年各地都少雨,也就沿海一带好一些。”
庄稼收成靠天,接连两年干旱,芋头作为主粮虽然产量较高,但其喜湿,还需在肥沃的土壤上种植,北方的产量不如南方高。
若不是有不怕旱还不挑地的红薯,指不定得闹饥荒,他现在就怕干旱太严重会起蝗灾。
“南面的芋头都种完了吧。”
“嗯,怎么?”
“芋头的产量高,要不要做芋头粉试试?”
“做芋头粉?”
“就类似红薯粉条,可以当菜吃。”
陈琬琰兴致勃勃的给他讲解,“穷的喝西北风的人家,不都喜欢去山上挖野芋头烧着吃吗,那样吃几顿就腻了,咱们想点新花样,让他们也有劳作的动力。”
赵瑾瑜再有本事也救不了懒汉,或是没有劳动力和土地的人家,要是挖芋头能换几个钱,也能让他们脱个贫。
“穷的喝西北风的人家,你确定他们会去山上挖芋头?”赵瑾瑜失笑反问。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愿意劳动,真不至于穷的喝西北风。
“我听说流浪汉饿急了会去山上挖野芋头,先让他们有生活的动力,买不起地,就让官府组织他们迁徙到边城开荒种田,那边不是地广人稀,落户就给丈量土地么。”
赵瑾瑜黝黑的眸子闪了闪,问道:“你让他们迁过去开荒种芋头,给他们提供销路?”
“嗯嗯,咱们当初问大新要六座城池,允许他们的百姓自由进出,不就是为了做好贸易,展现经济实力,让他们的百姓在潜移默化中认为咱们的国家富饶,比他们的国家好么!”
这就是政治经济!
“可芋头喜潮,那边的气候怕是不行。”赵瑾瑜道。
陈琬琰:“??????”
赵瑾瑜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你想做芋头粉尽管做,新城那边红薯面粉、粉条、下水卖的都很好,如果芋头粉便宜又好吃,也能带动那边的货币流通。”
新边城没有种植红薯,还是以种植五谷豆类、麻类、芸苔菜等菜蔬,还有耐旱的果树为主。
“唉,我再想想。”
赵瑾瑜见她蔫头蔫脑的,将人提起来走到御案前,指着一小摞奏本,“这些都是你的。”
陈琬琰诧异的问:“就这么点?”
“少了还不好?”
俩人面对面坐下,各自取了朱笔一顿批,皇城内正在帮忙批阅奏章的几个王,表情逐渐扭曲。
“啊!烦死了,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啰嗦?”洺王气的跳脚,“吃个酸果子,也要写几百字,真是吃饱了撑的!”
赵锦锋也快被这些奏章烦死了,净是些啰嗦还没意义的本子,断句断的脑袋疼,他都怀疑是中书门下省的那些官员,故意挑出来没用又烦人的奏章磨他们几个!
绥安郡王郡王打了个哈欠,“还好当初失败了,每天看这个太累了。”
洺王:“……”这小子有病吧?
齐王揉了揉酸疼的后脖子,今日他光字就写了几千个,眼都快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弄瞎了。
陈琬琰一边写着朕躬安,一边问赵瑾瑜,“夫君,孙涪上书,想回京都为咱们成亲五周年献礼。”
赵瑾瑜放下手中的奏本,将她面前的那本取过来,刷刷的写了两行批复,拒绝了他回京都的申请。
陈琬琰又捞了一本,蹙着眉念:“剑南道多地出现成群的兔子,入夜后啃食农作物,毁了大量农田,对农作物产量造成了影响,已安排农户补种,但已成熟的蔬菜等作物损失不可逆。”
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一年能生六到八窝,一窝三到十只,一只母兔一年就能生几十只兔子。
“百姓的生活水平这么高了吗,兔子都能泛滥成灾了?”陈琬琰感到非常的不理解,“有兔子不抓着吃吗?”
赵瑾瑜拿过她手中的奏本,认真的看了一遍,奏本是樊千航写的,出现兔灾的地方都集中在与蕃国交界的边境地区,尤其是东西嘉梁州、雅州等地最为严重。
嘉梁公乔纬认为兔灾来的蹊跷,向樊千行求助,他已经派樊奇去闹兔灾的几个州查看情况了。
赵瑾瑜曲着手指轻叩御案,靠打猎为生的人那么多,兔子泛滥成灾的情况千年来都没有一例。
这弄不好就是蕃国弄出来祸害粮食的,若是全国都闹起兔灾,今年的粮食收成就完了。
“把兔子抓了纺线织布,做毛线啊!”陈琬琰激动的嗷嗷叫,“咱们不是能用兔毛纺线织布了吗,咱养的兔子毛都剃秃了,赶紧把现成的兔子抓了啊!”
虽然羊毛兔毛不好纺还容易断,但架不住织娘们的本领高啊,纺出的布别提多柔软舒适了!
赵瑾瑜抿唇笑了一下,撒兔子的人知道非得气死。
他给樊千行做了批复,又让福多去织坊挑了几位擅长织兔毛的织娘,钦点了洪大嫂的父亲孟美携妻洪氏,带队去益州教授当地织坊的织娘纺兔毛。
“宝贝~”
“啊,宝贝叫我吗?”陈琬琰被赵瑾瑜这句肉麻的宝贝叫的脸都红了,傻呆呆的看着他。
赵瑾瑜撑着桌子凑近她,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你真是为夫的宝贝。”
“嘿嘿,嘿嘿嘿~”
赵瑾瑜让陆机去查各地是否有人大量养殖兔子,将繁殖兔子的人家都监视起来,若有人偷摸着往农田撒兔子啃食农作物,直接抓。
陈琬琰继续翻奏本,也没看到什么奇葩的轶事。
赵瑾瑜交代完陆机回来,只觉得陈琬琰就是蕃蒙两国的克星,越看她越喜欢,晚膳亲自给她做了几道菜,入了夜折腾了她好几遍才罢休。
陈琬琰:“……”
“舒不舒服?”
“嗯~”
“还要不要?”
“不了不了!”陈琬琰紧紧的抱住赵瑾瑜,体力悬殊太大,她承受不住这么热情的赵瑾瑜。
赵瑾瑜的唇轻轻覆在她的眼皮上,忽然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那里做菜都用什么油?”
“啊?大豆油,菜籽油、花生油,葵花油,橄榄油、山茶油、猪油、芝麻油。”
“大豆是菽吗?”
“是啊……”陈琬琰在他怀里拱了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那你就没想过发展制油?”
陈琬琰迷迷糊糊的咕哝:“我不懂榨油,我投资不熟悉的行业就没成功过,这里没有花生、葵花和油菜,其他的那些太贵了,百姓哪里消费的起。”
她从来这里就不缺油吃,而且这里的人炒菜都用猪油,凉拌菜用芝麻油,其它植物油好像都是用来制灯油,制作防水的油纸油布,当作防火涂料,做高级香膏口脂头油,或是用在军中当火攻材料。
遇见赵敬淮后,她就怀疑这里还有其他同类,她也不敢搞的太高调,油这东西涉及到了军火,搞不好能害死她全家,她哪里敢沾。
“你做的那些护肤品里没加油?”赵瑾瑜问。
“加的都是植物油,橄榄油、蜂蜡之类的,用的也不多。”
赵瑾瑜只见过陈琬琰让银匠做的花生锞子,还有向日葵绢花。
他选了四样赵国有的,划掉价格很贵很贵的橄榄和山茶,估摸着大豆的出油量不会太大,肯定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最后就只剩菜籽油了。
“菜籽长什么样?”
“就嫩黄色的小花,绿色的叶,结很多细长的豆荚,里面有很多比芝麻还小的菜籽,叶子嫩时还能吃呢。”
赵瑾瑜蹙眉沉思,只觉得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又不是很确定,他拍了拍快睡着的陈琬琰,问道:“你没在这里见过?”
“我从来这里,就没出过几次城,那花都是三四月开,我一到春天不是被禁足,就是受伤,根本没去城郊玩过。”
赵瑾瑜春日带她出去玩过一回,她躺在赵瑾瑜怀里,也没掀帘子看外头的风景。
赵瑾瑜哽了一下,狐疑的问她:“你认识蔬菜吗?”
他怀疑陈琬琰吃过油菜,但她不认识,毕竟她有认识红薯,不认识红薯藤的前科。
陈琬琰本来正在犯迷糊,被他这鄙视的一问,顿时清醒了,不满的说道:“你又准备欺负我是不是?”
赵瑾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哄她:“明儿个带你去京郊赏花。”
“真的?”陈琬琰眼前一亮,凑近他亲了吧唧吧唧亲了两口,“夫君真好!”
“好就再来一次!”
崔冬韵竖着耳朵也没听清他俩嘀咕了什么,正听的认真,就被里头让人脸红心跳的动静气到了。
她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要夜夜守在龙床前受折磨。
翌日,赵瑾瑜下了朝,就带陈琬琰去了城外的种蔬菜的皇庄,陈琬琰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小片油菜花田。
“这不就是油菜吗?”虽然没有现代的长势好,但她绝对没有认错。
赵瑾瑜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东西叫芸苔菜,你上个月底还吃过。”
陈琬琰:“……”
“你是菜盲吗?”
陈琬琰险些被他的吐槽噎死,狗屁的菜盲,那青菜炒熟了装在盘子里,谁能认出来?
赵瑾瑜摘了一个细长的豆荚,搓开问她:“用这个榨油吗?”
“是呀,出油率还蛮不错的。”
“比起大豆如何?”
“比大豆出油率高多了。”
“在新城池种植这个如何?”赵瑾瑜问。
芸苔菜喜寒,也不是很挑土壤,边城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