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请讲。”
“皇后殿下受伤之事,为何不曾公开?”
陈琬琰闻言低叹,好半天才怅然的说道:“国家内忧外患,本宫父亲及子侄都在沙场御敌,唯恐他们因此事分心,也是不愿林太傅走极端。”
幸亏林铮早就被拖走了,否则她一定会被陈琬琰气到破口大骂。
苏润佩服的说道:“皇后殿下高义。”
夜色从浓转淡,蓝黑色的天幕露出黎明前的第一道华光,黑暗被亮光化解,第一声宵禁鼓响彻宫城。
彭通顶着两只黑眼圈立于紫宸殿外,等小内侍通报后,受宣进殿。
“微臣参见皇后千岁。”
“免礼。”陈琬琰激动的问,“宫外的叛军可解决了?”
彭通颔首,“微臣幸不辱命,已将左卫叛军将领全部归案,反叛的左卫已降。”
陈琬琰提了一晚上的心这才敢放了下来,“内城如何了?”
“内城昨夜起了暴动,已被左右金吾卫镇压,暂时安全,金吾卫正在搜捕藏匿在内城的细作。”
郑英问道:“义县如何了?”
彭通有问必答,“暂时还不知道。”
冯太师问:“外城可安稳?”
彭通如实回答:“下官进宫前去见了国舅,国舅说内城门还未开,外城的了望台昨夜并未点火,应当问题不大。”
“哈哈哈哈哈,老子在义县有兵七万,义县外四万,你们的重兵在皇城,其次是内城外城,在义县只有五万义军,一万城防兵,十一万对六万,你说义县这会儿如何了?”
孙涪癫狂的哈哈大笑,指着陈琬琰破口大骂。
“我们在都畿道和京畿附近的兵马,还有你赵国的各路藩王,早就被我们挑起了反意,马上就会打着诛奸佞的旗号攻打京都,你紧闭内城有何用。”
“等内城弹尽粮绝,你就是瓮中鳖,没了天启帝你能干什么!没脑子的蠢货!”
被鄙视的陈琬琰呵呵两声。
“你们一边挥霍前朝皇室藏的金银珠宝,一边挖人家的陵寝招兵买马,混迹在蕃蒙两国的前朝皇族后裔知道后非常生气,哄着两国皇室举全国兵力攻打赵国,你猜他们打不打的赢?”
孙涪眯起眼望着她,“你什么意思?”
“本宫的意思是,你死定了!蠢东西!”
何驸马怪笑几声,“天启帝死了,太上皇也死了,各地藩王蠢蠢欲动,你陈家再有本事,也救不了赵家破碎的江山,我们卧薪尝胆百年,终于做到了!”
去福宁殿侍疾的聂太嫔,肯定已经按计划毒死了太上皇,否则林铮不可能带着林伯康出现在这里。
殿内的大臣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没想到他们身边竟然会藏匿这么多前朝余孽,林太傅和王咏良面色灰败的跪着,他们与虎谋皮,最终作茧自缚了。
上官清和贺正尧对视了一眼,何驸马的人脉广,办事稳妥高效,他们也与何驸马有合作,何驸马为他们引见过他国大臣,还共同策划谋杀赵瑾瑜,拥立洺王称帝。
他们并不知他是前朝余孽,这次竟因为林太傅侥幸逃过一劫。
何驸马表面说他是皇亲,不敢结党营私,也不见与谁特别要好,私下却积极的在各路人马间游走,原是为了颠覆他们的国家!
“何驸马竟是前朝人!”
“前朝都灭国百年了,他父兄祖辈生长都在赵国,他算什么前朝人,不过是喜好玩弄权术罢了!”
“这群人引起战乱,搅的各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简直不配为人!”
戴照霖小声问从容淡定的刘峘:“何驸马的事,你提前知道了吗?”
刘峘摇头,“不知。”
戴照霖的目光扫过石化的郑国公等人,眼珠子转了转,好吧,陛下待他们一视同仁。
何驸马得意的看着满殿自视清高的大臣,这些都是赵国的肱骨之臣,出自各大世家,却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太上皇与陛下的生死,你说了不算,”陈琬琰讥讽的说道。
“你们何家也是赵国兴盛百年的世家大族,被一群亡国奴的后裔当猴子耍,你们在这里当为人家卖命,人家在蕃蒙两国嘲笑你们傻。”
“还有孙涪,你这个好赖不分的小脑子,你都从龙混上爵位,一家子跟着你鸡犬升天了,还不赶紧扔了人家给你画的大饼,跟着陛下好好创业,二、三十岁的人了,可长点脑子吧。”
陈琬琰真觉得无力吐槽,孙涪祖上再牛逼,到了他父亲这里,也就剩一个小粮铺了。
他的地位财富都是赵瑾瑜给的,他对前朝到底是哪里来的归属感,让他在别人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奔跑的这么卖力。
她发泄完,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这次抓了不少前朝的细作,她觉得很有必要立几个典型,给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前朝细作洗洗脑,前朝都灭亡百年了,该丢掉他人给画的信仰,做自己了。
她要将前朝余孽做的混账事公布于众,让各国百姓一起鄙视唾弃他们,让还藏在黑暗中的恐怖分子抬不起头!
“你也就能耍耍嘴皮了,没有天启帝,你就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被抓的细作忍不住嘲讽。
陈琬琰撇撇嘴,她就愿意当赵瑾瑜身边被他宠着的小废物。
“等我们的大军与赵国那些蠢藩王一起打过来,我看是西北的陈青岩能来救你,还是东北的陈崇能来救你!”
陈琬琰拿起随手放在凤座上的小弓弩,搭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咽喉。
死了还看个屁!
等禁卫将死奸细拖出紫宸殿,田中书举着笏板,躬身道:“若他们所言属实,我们还需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陈琬琰看了眼门外,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坐了一天一夜,不说腰酸背痛,肚子里憋的都是屎尿屁,小腿胀的难受。
“国无君主社稷不稳,太上皇无法上朝,无论是另择君主,还是为陛下过继嗣子立为皇太子,都请皇后殿下早下决断,万不可再拖,还望皇后殿下以大局为重。”
“还请皇后殿下以大局为重,早下决断!”
殿内众人齐呼,陈琬琰沉吟半晌,才慎重的说道:“宣各地藩王及世子进京,等太上皇清醒,择优而立。”
“这……京都也有宗亲,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舍近求远得不偿失啊!”
“本宫已让步,难道还要事事都依你们不成?”陈琬琰杏眼圆瞪,“京都有哪位王爷能挑起大梁,让他来见本宫!”
“绥安郡王乃太上皇第四子,与陛下血缘最亲,人在京都,且还带过兵……”
绥安郡王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我不!”
开玩笑,赵瑾瑜那人心机手段辣的很,他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他再不敢对皇位动歪脑筋了。
贺正尧道:“皇后殿下所言甚是!目前国内局势紧张,我们需要的是一位文武兼备的君主,且人选还需太上皇做决断。”
上官清也跟着说:“贺大人说的对,就依皇后殿下所言,待太上皇苏醒后择优而立!”
苏润和崔识都表示赞同,沈家一系直接摆烂,择优而立就是个文字游戏。
立,立什么?
太上皇什么时候能清醒谁也不知道,陈琬琰肯定不会同意立个皇帝。
文韬武略都精通的皇太子更别想,赵瑾瑜他俩才二十五六,不可能要个二十岁的嗣子,十来岁的娃谈什么力挽狂澜!
李家一系、中立派都表示赞同,三公也没有意见,赵国大半的兵马在人家手上,还能有什么意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将战局稳定住。
冯太师提议:“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还请皇后殿下下道懿旨,诏各地藩王携家眷回京。”
“可。”
天光已大亮,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紧张又刺激的宫变也要落下帷幕。
何驸马及那些细作的家眷,都已褪去华丽的衣冠,戴上黑色镣铐与枷锁,被刑部的官员拘押在宫门口,等着何驸马他们。
他们还留在宫外府里的家眷,已经先一步去刑部大牢占位置了。
散朝后,陈琬琰第一时间去空肠子,又囫囵吃了顿早膳,就急急的赶去了福宁宫。
福宁宫的花草被砍断了不少,十六卫禁军只少了左卫一支,叶诩绍正带着左威卫巡逻,看到她过来,快步上前报了平安。
“皇后殿下可平安?”涅阳长公主从福宁殿急匆匆的跑出来,见她除了有些憔悴,并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皇姐莫要担心,你们这里昨夜可还好?”
涅阳长公主伸手扶着她往福宁殿走,“我们这里很安全,叛军不多,只来了几波杀手刺杀父皇。”
很多左卫不过是受了蛊惑,并不知晓内情,诛杀太上皇就是板上钉钉的谋逆,敢做的人可不多。
景睿帝还在昏迷,被带到福宁宫的公主王妃们昨夜都没休息好,紫宸殿那边的动静在福宁宫听的真真切切,只有那心大的还能睡着。
湖阳大长公主熬的眼袋浮肿,她也就快天亮时眯了二个时辰,事情经过她已听聂太嫔说了个大概,见到陈琬琰,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好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一个人抗呢!”
陈琬琰道:“事出紧急,让皇姑姑和皇姐们受惊了。”
众人对她是又恼又怕,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把她们关在了命妇院,又让禁军把她们分批叫走,任谁都吓的不轻。
“安阳公主和乐平呢,她们还好吗?”湖阳大长公主关切的问。
“皇姑姑放心,她们在命妇院很安全。”那里距离宫门和西皇城门不远,听了一夜的打斗声,又断水断食到现在,估计吓的不轻。
陈琬琰看过景睿帝,就回了凤仪宫,邓武正带着人在宫外巡逻,看到她立马小跑迎了过来。
“昨夜凤仪宫可来了叛军?”
“回禀皇后娘娘,昨夜凤仪宫并未受到波及,宫内的命妇贵女都无事。”
陈琬琰满意的点头,“做的很好,有前途!”
邓武憨厚的挠了挠脑袋,“谢娘娘夸奖。”
陈琬琰进入凤仪宫,李老夫人领着李佳柳等人等在庭院。
李佳柳挺着个大肚子,甩下伺候她的宫人,就朝她跑了过来,站在凤驾前关心的询问:“娘娘可有受伤?”
“没有,你快让人扶着些,挺这么大个肚子,还冒冒失失的怎么行?”
李佳柳红着眼圈说道:“您没事就好,可把臣妇吓死了。”
邓侍卫早就进来报过平安了,可她不亲眼看到,就是放心不下。
“没事了,别怕,家里人都没事。”
陈琬琰在凤仪宫安抚了众人一圈,交代她们在宫里安心住几日,便匆匆回了延福宫。
张若华带着她的七仙女与荀漫风站在角落,王姨娘抱着她的小女儿,身边跟着齐三。
她们在宫中有吃有喝,被安排的妥妥当当,谁也没有提起被留在国舅府,已经魂归地府的何姨娘。
“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荀漫风神情有些寂寥,她曾看不上的土包子,只会耍嘴皮子的烂泥娃娃,竟然有玩转乾坤的本事。
张若华柔柔一笑,“她向来不是好惹的。”
她用早膳时就看出了荀漫风的变化,经过昨夜的变故,她是再不敢给陈琬琰添堵了。
林铮半死不活的被扔回熏风宫,灰心的等待着景睿帝发落。
林妙踏着朝阳进了熏风殿,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林铮,忽然蹲下身,将她左肩的几支短箭左右转着拔了出来。
“疼吗?”林妙伸手抚上林铮因疼痛而皱起的眉,“我姨娘死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她被你母亲挂在房梁上,死了都没合上眼。”
林铮疼的直喘粗气,啐了她一口,“她该死,谁让你们母女这么贱,觊觎我的东西!”
林妙讥诮的说道:“再贱还能有你贱吗?你先爬错了床,又怀了左少卿的孩子冒充龙种,我只不过是想要你不稀罕的东西罢了,你们这对歹毒的母女,就杀了我姨娘。”
就因为她是嫡女,她把自己名声折腾的再臭,都能嫁到高门做贵公子的正头娘子,而被林铮嫌弃的聂五郎,却是她可望不可求的。
“左少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