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当街砍死皇家的公主立威,从今以后不止是朝堂尽在皇帝掌握,命妇想团结起来威逼皇后,也要考虑好家族能不能承受住她的怒火。
她给你体面,你就荣耀,她不给你脸,那你就只能被踩的灰头土脸。
前排命妇带头伏跪在地,后面的命妇虽然弄不太清楚状况,也跟着矮身跪下。
洪老婆子低声问跪在一旁的儿媳妇:“你个子高,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可是听到有人骂皇后是妖怪!
洪氏低声回答:“发生什么都与咱们无关,咱们只要恭敬帝后,不被人利用,不生歹心,办好自己分内事就成。”
震惊只在沈国公心里存在了须臾,就变成了狂喜,他在陈琬琰手下憋屈近一年,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把柄。
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说道:皇后无旨斩杀皇室公主,行为张狂……”
接到侍卫传回的消息,赵瑾瑜弃了大驾卤薄,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狂奔到陈琬琰身边,翻身下马遮住她的眼。
“别看。”
熟悉的香味驱散鼻端的血腥,陈琬琰扔掉大刀,委屈的扑进他怀里,“夫君~”
赵瑾瑜给了沈国公一个警告的眼神,安抚的拍着陈琬琰的背,“别怕,夫君回来了。”
沈国公:“……”
他本想煽动宗正寺和御史台弹劾皇后蔑视皇权,但见皇室宗亲个个都缩着脑袋瓜子,又接受到赵瑾瑜的警告,瞬间老实了。
到底是皇家的公主,赵瑾瑜也不想闹的皇家尊严全无。
命随行亲卫将安阳公主的尸体收殓,肃着脸道:“安阳公主行刺、诋毁皇后,褫夺公主封号,下皇家玉牒,贬为庶人,逐出宗谱,丹云护主有功,赐姓陈,封为福安郡主。”
他在战场锻炼出一身肃杀,虽然看着还是白净的少年郎君,但那通身的威压,即便是刚经历过生死宫变的官员,也觉得胆颤,请陛下三思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瑾瑜冰冷的目光巡视垂着头颅,各怀心思的勋贵,最后定格在沈璎脸上,厉声道:“若有长舌妇胆敢讪谤、传播诽谤皇后言论,有封者褫为庶人,无官身者按谤君罪论处。”
官员有参政议政之责,自带保护伞,最多就是受牢狱之灾,庶人讪谤君相是死罪。
内宅妇人谁没犯过几句有关皇家的口舌,尤其是命妇们最喜扯外朝内宫那点破事,只要不被抓到屁事没有。
就算被抓住,只要夫家娘家够硬,在敬慎司受完教育就能放出来。
沈璎不屑的小声嘀咕,“安阳公主声音这么大,这里的人又这么多,难道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所有人都看到那支箭把皇后带倒,那么大的力道,换成普通人早就被射穿了,皇后毫发无伤,不是怪物是什么!
跪在她身边的穆聘婷厌烦的骂道:“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去追查的伏击者的侍卫匆忙回来,凑近赵瑾瑜耳边低语,“陛下,射箭的是宗正寺右少卿,已经服毒自尽了。”
赵瑾瑜冷冽的目光落在乐平公主脸上,清润的嗓音喜怒难辨,“你可真是好样的。”
乐平公主瑟缩在丽太嫔身边,宗正寺右少卿被她收买了不假,但他和赵瑾瑜夫妻也有仇啊,她只不过是把右少卿推荐给要杀陈琬琰的安阳姑姑,要求他们在皇帝面前杀了陈琬琰。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上官家的死士掩护他们而已!
“陛下,御驾到了。”福满跑的满头大汗,躬身站在赵瑾瑜身后。
赵瑾瑜敛去眸中的晦暗,将腿软的陈琬琰打横抱起,稳步上了玉辂车,御驾启动前,还掀开帘子看了乐平公主母女一眼。
那一眼无波无澜,却让丽太嫔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从地上爬起来,将瘫软在地的乐平公主拉到自己的车架前,压着嗓子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她们之前不知道何家是前朝余孽,与敌国私下有过往来的事,何驸马也并未有机会供出,洺王既然可以安然无恙,那她们只要不再犯错,之前的错处也能一笔勾销。
“我能做什么,长平皇姑姑的母妃项老太妃,曾经有恩于右少卿,他们夫妻联手灭了项家,杀死了长平皇姑姑,还不许人家报仇了吗?”
丽太嫔狐疑的问:“既然你没参与,陛下为何看着你说那样的话?”
乐平公主心虚了一下,就没好气的说道:“我哪里知道,他们夫妻一肚子坏水,谁知道是不是打算拿这件事做筏子,揪着咱们不放!”
贺太嫔上车驾前看了眼丽太嫔母女,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乐平公主脱不开关系,她们是太上皇的嫔御,原本是不用跟来的,太上皇却破例让她们都跟了出来。
她让随行的心腹嬷嬷去给贺家报信,自己则先行回宫,去太上皇那里探口风。
赵瑾瑜抱着斗如筛糠的陈琬琰,无奈的说:“你晓得自己怕见血,就让护卫军动手,瞎逞什么能,这会儿却是知道怕了。”
“我、我、我、我不怕!”那一刻她被怒气和伤心冲昏了头脑,爆发出了巨大的潜能,她的靠山一到,她瞬间就失去了全部勇气。
“夫君说、说、说的对,刀、刀、刀、刀、刀,刀砍人就是利索,我、我我一刀一个!”陈琬琰控制不住牙齿打颤,一不留神就咬到了舌尖,疼的她不停嘶嘶。
赵瑾瑜握住她冰凉的小胖手,“听说那日紫宸殿内血流成河,也没见你吓成这样。”
“那、那、那是我坐的高,离的远,殿、殿、殿内昏暗,我只要不凝神看,就、就、就、就看不清。”
“好了,你别再想了,夫君亲亲就不怕了。”
“夫、夫、夫君,丹云怎么样了?”
赵瑾瑜问车外步行的福满,“丹云的伤势怎么样了?”
“太医署已经安排福安郡主去最近的医署拔刀,擅长刀伤的随行军医也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陈琬琰一想起丹云为了挡了一刀,就呜呜咽咽的开始抽泣,“她、她、她,她早就知道呜呜呜,不是……呜呜呜!”
“丹云不会有事的。”赵瑾瑜热的出了一身汗,将她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胸膛上降温,柔声道,“她们相伴近十五年,对彼此非常熟悉,就像你和我一样。”
赵瑾瑜亲亲抱抱好一通安抚,才让她镇定下来。
“那我闻闻夫君,这一年吃的是荤还是素。”
赵瑾瑜慵懒的摊开双臂,“夫君都给你攒着呢。”
陈琬琰破涕为笑,拉着他的手心疼的摩挲,“夫君手上都长薄茧了。”
方才这手一覆上她的眼,她就感觉到了。
“我已经尽力的养护了,只是薄薄一层,不会刮疼你的。”赵瑾瑜揶揄道,“日后你多替为夫滋润,就能和从前那般细腻光滑。”
陈琬琰红着脸剜了他一眼,“贫嘴!”
赵瑾瑜回宫就先去见了景睿帝,看到他苍老许多的父皇,心中十分内疚。
“都是儿你不孝,让父皇受惊了。”
景睿帝摆摆手,“你做的很好,你有开疆拓土之才,尽可放手去搏。”
赵瑾瑜将安阳公主刺杀陈琬琰未果,反被宰的事说了一遍,板着脸问:“乐平公主不知悔改,父皇这次还要护着她吗?”
景睿帝叹气:“只要能留她一命,随你处置,至于右少卿,他既然以死谢罪,对他的家眷就宽容处置吧。”
那右少卿是他二皇兄唯一的血脉,当初太子与他二皇兄斗的最狠,二皇兄差点就赢了,因为二皇子的母妃得罪了抚育过他的那位宠妃,最后落了个全族被诛的下场。
那时二皇兄府上有个侍妾已快临盆,是项太妃和长平公主向先皇求情,才留了他一命。
先皇临终前看清了宠妃的真面目,嘱咐他多照拂右少卿,他登基后就把那位宠妃赐死,这些年右少卿也确实很安分,没想到竟被乐平公主蛊惑了。
赵瑾瑜垂眸思忖片刻,说道:“也好,新打的南海道缺人,让他那一支过去吧。”
右少卿的儿女都大了,今日的事他们都心中有数,他们谁也怨不得,如果是非不分,那就在南海道永远别回来了。
景睿帝满意的颔首,顺势教导他,“强压之下必要怀柔,过刚易折。”
朝堂最近流血太多,动不动就砍杀官员,容易给人以暴君的形象。
“儿子晓得。”
“小豆芽如何了?”
“她没事,就是受了惊吓,儿子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景睿帝抬抬手,“宫里设了接风宴,你且去忙吧,忙完早些歇息,有事明日再说。”
“是,儿子告退。”
御驾刚一回京就见了血,众人的心情都很微妙,庆祝皇帝凯旋的接风宴,赵瑾瑜只是露了个脸就离开了,可见其心情十分不好。
彤云在医署守着昏迷不醒的丹云,彤霞单独回了宫。
丹云背上的刀已经拔了,太医署给她用了最好的药,能不能醒来就靠她的自己了。
陈琬琰胸口中箭的位置紫了一块,又疼又忧心,躺在床上翻来翻去。
刚沐浴完的赵瑾瑜在她身边坐下,给她伤口涂了药,温声安抚:“别翻了,明日夫君带你出宫去看她,丹云比你想象的坚强。”
“扎进去了半截刀子,太医都不敢拔,性格坚韧没用的呀,再说这么热的天气,伤口很容易溃烂流脓,发炎起高热是会要人命的。”
“扎的是后背,也没伤到内脏,哪有半截刀子,刀卡在骨头上,拔刀确实有些难,太医不敢拔,军医不是给拔了吗?”
赵瑾瑜躺下,用脚束缚着她,“别再动了,你就当怜惜你可怜的夫君了。”
陈琬琰刚老实窝在他怀里,福多就在门外禀报:“陛下,丽太嫔娘娘殁了,太上皇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
赵瑾瑜松开陈琬琰,无奈的说道:“提前离席原是想陪陪你,看来是天不遂人愿。”
“这又是怎么回事?”陈琬琰烦躁的爬起来,“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了?”
“吓的吧。”赵瑾瑜换好衣裳,将右少卿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陈琬琰惊讶的说:“不会吧,宫变那日他没有反常,会不会是有人陷害他呀?”
她那会情绪崩溃了,人就在赵瑾瑜怀里,竟然都没听到侍卫和他说的话。
“难说。”
右少卿当初听到蛇婆说在乐平公主府藏了东西,却没听到东西藏在哪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乐平公主后,乐平公主就在她的府上一通乱翻。
那时候他就察觉右少卿有问题了,临走前还交代赵宗远重点防范。
没想到右少卿没出乱子,倒是抓了个左少卿。
很难讲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受了威胁。
“我觉得太反常了,你失踪后,上官一系想把洺王长孙给你做嗣子,支持的人挺多的,但右少卿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
丽太嫔突然暴毙,陈琬琰也不能不出面,忍着胸口的疼痛,跟着赵瑾瑜往咸池院去。
回想了一下右少卿这个人,他这人比较古板严肃,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没道理为了给她一箭,妻儿都不顾了。
赵瑾瑜往她胸口看了一眼,那箭能把她胸口打的青紫,肯定是带着穿心的力道,要不是她穿着宝甲,真能给她打俩血窟窿,但右少卿有那么大力道吗?
“你!你这什么眼神?”陈琬琰挺了挺胸脯。
“我在想,你周围百丈内都有禁卫军,右少卿是如何在百丈外打那么重一箭。”
军队用的是一石弓,最远可射六七十丈,有效杀伤射程大概在五十丈左右,超过这个射程,打死一个人的概率就会降低。
强弓弩用的是特质弓箭,有效杀伤射程大概在七十丈,除非臂力特别大,否则想在一百丈外射死一个人,几率非常渺茫。
看来还是要让人好好查查被忽略的小细节,不能冤枉了人,也不能放过凶手。
俩人牵着手去了咸池殿,正殿外站了不少人,宫里的嫔妃都到了不说,连正在吃宴的上官家女眷都来了。
陈琬琰狐疑的进了正殿,丽太嫔面如金纸的躺在临时搭起的床上,身上还穿着太嫔规制的礼衣。
乐平公主正伏在她身上哭,听宫人通报帝后来了,起身就朝陈琬琰扑了上去。
“都是你害死了我母妃,肯定是你在她的水中下毒,你还我母妃的命来!”
赵瑾瑜护着陈琬琰躲开她的攻击,厉声呵斥,“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乐平公主没收住力道,头拱在地上翻了个跟斗,半截身子翻到了门槛外,腰被门槛顶的咔嚓一声,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陈琬琰:“……”
宫人将乐平公主扶起来,乐平公主就朝赵瑾瑜扑了过去,口中还骂别人喊着,“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毒死了我母妃!”
“闹够了没有!”坐在榻上的景睿帝爆喝,“你的规矩礼仪呢?”
乐平公主骂声顿住,接着又小声抽泣起来,委屈的控诉:“我母妃身体一直都很康健,怎么他一回来,就突然暴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