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沈琢,手掌就又起了痒意,不动声色的背到身后。
“我会尽快给沈琢挑个合适的夫婿,你别再让我为难,让贺兰媛早些回宫。”
陈琬琰一声不吭的站着,浑身都透着抗拒。
赵瑾瑜忽然觉得哄她是一件非常厌烦的事,他对她的好,她完全不接受,她不高兴就给他甩脸子,对比沈家人的识时务,她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犟驴!
赵瑾瑜袖子一甩,迈着大阔步走了。
远处的汪海生一看二人谈崩了,苦着脸对彤霞道:“姑娘还是劝劝皇后娘娘吧,陛下是君,她是臣,便是有气也不能对着陛下撒,陛下也不容易。”
彤霞不知所措的站着,等汪海生带着人急匆匆的去追赵瑾瑜,她也没敢往陈琬琰身边凑。
陈琬琰呆愣的站了一会儿,看了眼液池,扭头就跳了下去。
她会游泳,赵国这一池子水还淹不死她。
“娘娘!”
赵瑾瑜听到彤霞的呼喊声,下意识的回头,却没看到陈琬琰的身影,直到彤霞跳进液池,他阴沉的脸色越发的骇人。
汪海生吓的头也不敢抬,小声的对几个懂水性的说:“去救人。”
彤霞下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筋疲力尽的爬上了岸,茫然的望着平静的液池。
陈琬琰一口气游到延福宫附近,刚浮出水面,就被守在岸边的赵瑾瑜按了回去。
“长能耐了,是吧。”
陈琬琰冷不防喝一口水,呛的她差点抽筋,愤怒的吐出几个泡泡,腿蹬在石壁上,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拉进了池子里。
“救驾!快救驾!”汪海生慌乱的大喊。
陈琬琰被赵瑾瑜砸的往下沉了沉,松开手就想游走换气,却被他紧紧抱住,被渡了一口气。
“唔唔唔!”
下水救人的侍卫尴尬的看着吻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把人捞起来。
赵瑾瑜带着她浮出水面,陈琬琰扑腾着想离开他,却被他强势的抵在岸边。
“娘娘诶,您就别乱动了,赶紧上来吧,水这么凉,再冻坏了您二位。”
陈琬琰气的想骂娘,是她不想上去吗,是赵瑾瑜把她按下去的,这会儿又死死的箍着她的腰,她根本爬不上去!
赵瑾瑜气定神闲的对汪海生道:“回去拿披风,备水沐浴。”
汪海生拍了下额头,吩咐水里的侍卫散了,带着一群人回了延福宫。
“你想疯,夫君陪着你。”赵瑾瑜紧紧的抱着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回事,陈琬琰只要不听他的话,他就想起乖顺温柔的沈琢,根本控制不住脾气,想如了沈家的愿。
可她这么孤注一掷的跳下去,他瞬间就冷静了。
“我不和你玩了,你松开!”
“你听话,你听话我就都依你。”
轰隆隆的闷雷声由远及近,陈琬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沉静的应道:“行。”
汪海生带人拿了披风和雨伞跑过来,赵瑾瑜先把陈琬琰上岸,自己才爬上了岸。
陈琬琰接过披风,先给赵瑾瑜披上,才拿了另一件裹住自己,鼻子一酸连打两个喷嚏,“彤霞回去了吗?”
汪海生赶忙地上帕子,回道:“回娘娘,奴才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彤霞姑娘,她已经回慈元宫了。”
俩人湿淋淋的回到延福宫,崔冬韵目送他们进入净房,无语的和小枝几人吐槽,“帝后真会玩。”
小枝傻不愣登的回了句,“沈家那个才会呢,前几日下雨,她穿着干衣裳站在廊下,拉了花枝往身上淋水,陛下回来一见她,眼都直了。”
赵瑾瑜一进池子就化身蛟龙,将池水搅的四溢,陈琬琰听话的趴在池子边,任他翻云覆雨。
第二日,朝堂上弹劾陈家的奏本乱飞,郑国公弹劾陈家联合彭家诬陷兵部调次等粮,骗取朝廷粮草并私自调粮,图谋不轨。
当天上午,沈琼和郑国公庶八子在兰若寺偷情,被捉奸在床,郑凝露受幸契丹废帝,早朝未散便散播开,郑清之去行宫的途中惊马摔断腿。
次日,朝廷审查陈、彭二家,停了镇西镇南的粮饷,户部尚书宣平县公哭诉户部空虚,无力支付兵部承报的军费预算,请求削扬州都护府等处的预算,礼部申报的恩科开销。
沈老夫人举办了一场宴会,不经意提起陈琬琰与李珩的过往。
沈璎放言慧能大师曾预言凤出沈家,陈琬琰是精怪附体,逼死慧能大师,逆天改命做了皇后,还曾引雷劈了郭贤妃的寝殿,张若华母女在一旁淡笑不语。
第三日,沈国公弹劾宣平县公因私怠公,宣平县公哭诉沈国公仗势欺人,滥用职权指使姻亲与属下偷运国库白银。
罗丰联合葛家在京兆府状告沈三老爷,在东都私抽高昂商税,指使衙役打砸抢商人货物,乱棍打死罗家二位庶子,太守佟荣包庇凶手,百姓所告无门,罗家险些被灭门。
沈家反告葛、罗两家是陈琬琰的狗腿子,罗丰是陈琬琰以前养的小倌。
“娘娘,国舅爷求见。”
这几日的朝堂精彩纷呈,两派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彤霞已经无力再劝说陈琬琰,毕竟皇帝都懒得管了,随他们闹的两败俱伤。
“请国舅爷到外殿等着。”陈琬琰走到铜镜边理了理头发,卸了素净的玉簪,取了根叼着大东珠的凤头簪插入发间。
等她慢慢悠悠晃到外殿,陈明玄两盏茶已下了肚。
“兄长怎么来了?”
“你,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快把你的老底揭完了!”
陈琬琰撩起裙摆落座,笑道:“陛下都不恼,兄长怎么先恼起来了。”
她就是要逼的沈家气昏头,她私生活不检点,赵瑾瑜不丢人吗?
她可是听说,赵瑾瑜下朝就把沈国公叫到御书房,这会儿还没放他出来呢。
“你,嗐!不知是哪里传出你与兖王、三皇子有染,戏称皇家三兄弟共妻……陛下今日在朝堂发了火,你小心着些!”
陈琬琰不以为意的说道:“还能是谁传的,谁和本宫过不去谁传的呗,是真是假陛下心里有数。”
陈明玄急的直冒火,“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你和二皇子共居在乐园,和三皇子在江家花房,与陛下和李珩三人在李家厮混,现在都传遍了!”
“他们可真敢说,陛下那会儿还在孝期呢,竟敢暗指陛下不孝。”陈琬琰捏了颗瓜子仁放入口中,笑道,“果然是陛下宠着的外戚,就是有持无恐。”
陈明玄愣了愣,“你不急,是因为他们骂到了陛下?”
“本宫急也没用啊,外头传的那么厉害,有人替我辩解一句吗?”陈琬琰无奈的摊手。
张氏母女的微笑不语,坐实了她是妖怪的传言,慧能大师最后见的人确实是她,她是没嫁过李珩,还是没在李家和赵瑾瑜酱酱酿酿过?
她和赵瑾瑜北征路过东都,沈琢是火凤凰的传言就已经在那里传开,现在配合着她逆天改命才二嫁成了皇后的流言,沈家成了她逆天改命的受害者。
“你尽早宣若华带芙柔和张家的女孩们进宫,不能让沈家分了帝宠。”
“是谁给兄长出的主意呀?”陈琬琰笑盈盈的问,“郑家和我们闹翻了,兄长不知道吗?”
“就是如此才让你宣她们进宫,缓和与郑家的关系,郑家现在咬着我们和彭家不放,朝廷派去军营查案的都是沈家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处理?”
世家就是如此,打断骨头连着筋,郑家本来就摇摆不定,郑家是张家的外家,只要把张家先支棱起来,争取回郑家不难。
张家起复的捷径,就是张家女承帝宠,张策的长女是郑夫人的外孙女,不过她年纪尚小,若是陈琬琰留她在宫里养着,郑家想必也能承她这份情。
“张策的长女年纪小一点,让若华带她和芙柔进宫,你将两个女孩留下来,让陛下多见见,等她们大些了也可为你分忧。”
陈琬琰笑眯眯的看着他,“本宫上回不是已经拒绝兄长了吗,怎么又提起了?”
“上次是我没同你说清,不是让两个孩子现在就伴驾承宠,是让你将她们放在身边养一两年。”
陈明玄饮了口茶水,耐心解释:“兄长知晓你不喜欢芙柔,但二姐儿年纪小,得和张家那个一样,养上个三四年,单独传召张家的女儿进宫不合适,才顺带捎上陈芙柔,你且先放下旧仇怨,为大局考虑吧。”
“这话是张氏同兄长说的?”
陈明玄点了点头,“若华将从前的事都同我坦白了,是兄长误会你了,她现在也没别的指望,咱们是一家人,有劲儿也该往一处使。”
陈琬琰感动的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兄长上回若是同我说清楚,我也不会同你吵架了。”
“是我的不是了,你说的也没错,她俩还没到议亲的年纪,确实不适合承宠,若华说过我了。”
陈明玄这么爽快的认错,让陈琬琰感到非常的不适应,抱怨的话梗在心口十分难受。
她眼珠子转了转,做出为难的姿态。
“沈琢是庶出,沈家虚报二三岁,说她十四、五也无妨,芙柔是正经嫡出大小姐,满月宴请了那么多贵客,年龄却是做不了假,张家那更是小的离谱,我送到陛下跟前,肯定得挨顿训斥。”
陈明玄讪讪的说:“你说的也没错,实话同你说了吧,沈家许了郑家贵妃的位置,郑家暗示你多次,你都不愿把郑凝露带身边,这还是若华追问好几回,郑夫人才说的。”
陈琬琰在心里冷笑,沈家、郑家、张若华作局给她跳,她要是把陈芙柔和张姑娘推给赵瑾瑜,赵瑾瑜不骂死她才怪。
他是有多禽兽,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指不定他们二人大吵一架,他一气之下就搞了温柔懂事的沈琢。
然后沈家顺势给郑家女、张家女、陈芙柔弄个位份,让她们合起伙来搞她。
那时候她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让她犯贱,皇帝不要别的女人,她还带头硬塞呢。
“明日我就召张氏进宫,你让她给二位姑娘收拾些日常用品,明日一起进宫吧。”
陈明玄见她听劝,松了一口气,又好言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们二人还小,妨碍不到你的,过二年她们同你熟了,肯定会事事想着你。”
“本宫知道了,兄长先回去吧,我回去安排一下她们的住处。”
陈明玄对她行了个君臣礼,迈着轻快的步伐,喜气洋洋的走了。
陈琬琰冷笑道:“真当本宫是傻子。”
送来两个不能承宠的货进宫,帮她固的是什么宠?
两三年后再承宠,那她们现在进宫做甚?
和赵瑾瑜培养感情,还是给沈琢进宫铺路?
彤霞守在殿外,见她许久不出来,伸头往里看了眼,就只看到了一个单薄孤寂的大红色背影。
“娘娘,郑世子夫人已经到命妇院侯着了。”
陈琬琰应了声,又呆坐了一刻钟才起身。
她已经把佟太嫔送去三清观了,虽然沈琢有个县主封号,但也不能随意进宫,她不可能召沈琢进宫,张若华这么急着让她把陈芙柔和张家姑娘召进宫做甚?
若是为了让她和陈明玄生出分歧,以张若华的本事,随意挑拨几句就够了。
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娘娘,您心情不好吗?”彤霞犹豫着问。
她方才看国舅走时一脸高兴,倒像是和皇后相谈甚欢。
“没有,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赵瑾瑜又不会主动召沈琢入宫,陈芙柔也不可能承宠,那她们究竟算计了什么?
她想不通,赵瑾瑜也想不通,沈家竟然会如此愚蠢,将陈琬琰剥皮拆骨了羞辱,还给他也被扣了个淫乱不孝。
“你现在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赵瑾瑜怒气爆发,抓起纸镇就砸在沈国公脚边,“朕让你回去说服老夫人,不是让你们开宴编造谣言,当众侮辱皇后!”
沈国公垂眼看向完好无损的纸镇,老夫人说的对,皇帝果然手下留情了。
“微臣和老夫人传达了陛下的意思,老夫人那日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编造谣言,至于沈六……她向来随心所欲,是张氏母女默认了她的说辞,众人相信她,微臣也没有办法啊!”
赵瑾瑜如鲠在喉,一口怒气吞不下吐不出,“照国公爷这么说,老夫人还是受了朕的旨意,才这般了?”
“难道不是吗?”
赵瑾瑜:“……”
沈国公公然挑衅皇帝,汪海生在门外听的心惊胆战,下意识往外挪了一步,站到了游廊边,如丝的春雨纷纷洒洒,被微风轻轻一吹,就温柔的落在了他脸上。
陈琬琰送走刘善瑶,提了一只食盒到御书房找赵瑾瑜,刚转过游廊,赵瑾瑜的怒骂声就传入了她耳中,还有沈国公平静的发问。
她将食盒递给彤云,站在御书房的门外静静的听二人吵架,汪海生苦着一张脸退到御书房门口。
“这雨落的越来越急了。”
陈琬琰正欲伸手去接,鹰抓似的闪电划过天际,氤氲朦朦的银丝陡然便成豆大的水珠,砸在地上很快就汇成细流,淌进了排水沟。
滚滚春雷压过了赵瑾瑜怒喝,陈琬琰隐约只听到了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正想笑,一方砚台就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屁股上。
陈琬琰:“……”
“你还敢躲!你打量朕不会动沈家是吧?”
沈国公平静的说道:“荣国公已在苏州数年,除了三年前回京述职一次,至今再未回来,皇后与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这个当事人理应回来澄清。”
陈琬琰揉着被砸痛的屁股,总算是闹明白沈老夫人提她二嫁是何意了,原来是想将李珩弄离江东。
自赵瑾瑜登基,各部的长官几乎没有调动过,宣平县公都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坐十二年了,
不过这些人很明事理,她代理朝政时都很配合她,当她处理事情有问题时,也会直接提出来,并且提出中肯的建议。
“你把朕当什么了!”赵瑾瑜气的头晕,满脑子都是沈琢细声细气和他说话的样子,温柔小意又乖顺,根本不敢忤逆他。
他甩了甩头,想甩掉脑子里荒唐的念头,余光瞥见御书房门口一片红色的衣角摆来摆去,咬牙对沈国公道:“给朕滚出去!”
陈琬琰扒在门边,露个半个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赵瑾瑜,低声问彤霞:“你觉不觉得陛下最近怪怪的,好像很易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