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霞道:“朝堂争闹不断,对您不好的传言闹的满城皆知,陛下心烦也是正常的。”
陈琬琰觉得她说的在理,也就没再多想,看到沈国公准备踏门槛,小短腿一伸就将他绊了个大马趴。
她冲殿内的赵瑾瑜嘿嘿一笑,给沈国公道了一个敷衍的对不起,就跳着进了御书房。
沈国公阴沉沉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在汪海生的搀扶下爬起来离开了。
“夫君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陈琬琰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不热呀。”
赵瑾瑜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附在她耳边急切的说道:“我想要你。”
“啊?现在?”
汪海生眼疾手快的关了门,彤霞若有所思的寻找沈国公,她刚才觉得沈国公好像心情很好,太反常了。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骤雨,不急不缓的研磨,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
陈琬琰捧着赵瑾瑜的脸,关心的问道:“夫君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瑾瑜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没事,夫君想给你定定魂。”
他去见过司天监,司天监说沈老夫人托他给沈琢看八字,他看出那个八字是火凤,而且他回京都后,凤星突发异动,有易主之相。
“你身体吃的消吗,昨日也定了挺多次的。”陈琬琰红着脸问。
赵瑾瑜没回答她的蠢问题,就是让她知道什么叫吃不消,走路都颤颤巍巍。
雨下了一天一夜还不停歇,轰隆声响了一整晚,第二日天黑沉沉的,连绵的细雨为天地笼罩了一层缭绕的雾气,陈琬琰坐在观景楼的窗边发了一早上的呆。
“那是谁家呀,下雨天还放风筝。”陈琬琰趴在窗框上,好奇的问,“也不知道是怎么飞起来的。”
彤云随便瞟了一眼,不屑的说:“是沈家,把那庶女宠的没边了,说三月是踏青赏花放风筝的好时节,日日下雨不得出,扎了风筝让她在家玩,扎风筝用的都是上等的绢纱。”
彤云说完比划了一下,“风筝做的比奴婢还大,天天都不重样。”
“难怪这么远还能看到。”陈琬琰拢了拢衣裳,问道,“张氏到了吗?”
“张氏已经在内侍省候着了,要传召她们过来吗?”
“陛下又去司天台了?”
彤云颔首,“今日智善大师受召入宫,圣上下朝后去了司天台,派人通传今日不回延福宫用午膳了。”
陈琬琰看向司天台的方向,她最近感觉赵瑾瑜神神秘秘的,做什么总是背着她,对她的态度也是天上地下的转变,有时她甚至觉得赵瑾瑜很厌恶她,就像是外面有人了似的。
“凤仪宫还没修葺好吗?”
“回娘娘,陛下命人从里到外全部都要修缮,重新做防蛀,刷防火油,有小裂的梁柱都要换掉,且得三四个月呢。”
“之前也不见他下令修宫殿,这次回宫倒是折腾起来了。”陈琬琰吐槽完,起身道,“把那三个带到慈元宫去。”
她问赵瑾瑜为什么把凤仪宫的人挪到东北角的慈元殿,他说元为首,天地万物之本源,气之始,善之长,大从一,元配正妻。
文邹邹的说的她迷迷糊糊,又给她解释了年号开元,寓意行义悦民、主正行德、开疆拓土,东拉西扯一大堆,她也忘了抱怨慈元殿来往延福宫不方便。
她掐着饭点到了慈元宫,张氏三人已经在冷风中等了大半个时辰,张大姑娘蔫头耷脑的站在陈芙柔身边,透过朱红的大门看到华丽的凤驾,瑟缩着往陈芙柔身后躲。
陈芙柔小声劝慰,“别怕,若是皇后逼你侍寝,我替你去,你别乱说话就好。”
张大姑娘紧紧揪着陈芙柔的衣袖不放手,外祖母和她说皇后召她进宫给皇帝做嫔妃,她虽然不愿意,但却不能抗旨,让她进宫后多看少说话,保护好自己。
姑姑和她说,会让芙柔姐姐尽量吸引皇帝的关注,她若是害怕,就不要主动往皇帝跟前凑。
凤驾在正殿外的游廊前停下,彤云扶着陈琬琰步下轿辇,宫人替她提着裙摆,内侍撑着伞护送她步入游廊。
“妾拜见皇后千岁,皇后千岁万福金安!”
“臣女\/民女拜见皇后千岁,皇后千岁万福金安!”
张若华带着两位姑娘行跪拜大礼,她已有许久未曾近距离接触过陈琬琰,虽然她的容貌变化不大,但之前那身蛮横的傻气,蜕变成了凌厉的肃杀之气。
只是与她对视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手刃安阳公主后心变硬了。
陈琬琰目不斜视的从她们身边路过,穿过游廊进了偏殿,等宫人在正殿主位的几案上摆好茶水点心,尚宫尚仪二局女官立于主位左右两侧。
吉姑姑双手交叠在腹部,躬身道:“请皇后移驾。”
彤云搀扶着陈琬琰入正殿落座,陈琬琰对祥姑姑抬了抬手。
祥姑姑高声道:“宣,张氏、陈大小姐,张大姑娘进殿。”
吉姑姑弓腰带着几名宫人出正殿,昂首走到还跪着的三人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皇后传召,请三位焚香后随我入正殿。”
她身后的宫人捧着熏香炉,围着三人转了一圈,又让三人在熏香炉将手翻转着熏了三遍,才让她们起身。
三人刚进入慈元殿站好,祥姑姑又喊了一声。
“拜!”
张若华三人行了三拜九叩礼,就跪在地上等陈琬琰叫起赐座。
陈琬琰端坐在上首,看着小萝卜头似的张大姑娘,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张若华一见陈琬琰摆出这么大阵仗,暗道不好,眼珠下意识的四处瞟,立在正殿两侧的女史,果然拿着笔在记录她们的言行。
“回、回皇后娘娘,民女名唤张欣欣,取欣欣向荣之意。”
“多大了?”
张欣欣吞了下口水,心虚的回道:“回皇后娘娘,十一岁,虚岁十二了。”
陈琬琰狐疑的问彤云:“张策与郑凝雪成亲有十二年了吗?”
“回皇后娘娘……”
张欣欣谎言被拆穿,紧张的不停吞口水,想起入宫前外祖母和姑母的叮嘱,抢着答道:“民女因为是早产,按照民间的习俗要向天借双寿瞒住鬼差,才能平安长大。”
“放肆!娘娘问你话了吗?”吉姑姑沉声喝道,“掌手!”
尚仪局的女官一人拿戒尺,一人按住她,啪啪打了十下,娇嫩的手掌登时又红又肿。
张欣欣要哭不哭的咬着嘴唇,求助的看向张若华。
张若华只是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忍着,想起表姐说皇后喜欢找茬打罚人,强忍着没敢呼痛。
陈琬琰掐指算了算,估摸着这姑娘最多八九岁,心火烧的越发旺,恨不得冲过去抽打死张若华,这利欲熏心的禽兽,这么小的女孩,她也能算计。
原本还想多问几句,顿时没了兴趣,又随便问了张若华母女几句,让人摆了午膳,吃完用了一盏茶,就让彤云带她们三人去客居的宫殿休息。
张若华犹疑的问:“妾也不出宫吗?”
陈琬琰厌烦的说:“你带进来的人,你自己照顾,本宫没空。”
她本就厌恶陈芙柔,看到她那矫揉造作劲儿,就想下手抽她,若是天天看到她,非得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
况且她又不住在慈元殿,更不可能带她们去延福宫住,张若华不带她们,难不成还要放任她们在宫中乱跑?
张若华听陈明玄说,陈琬琰听了解释非常感动,原想着郑家转投沈家,她为了拉拢郑家,也要给自己几分好脸色,没想到竟是她想错了。
“妾有几句话想单独与皇后娘娘说,不知可否?”张若华试探着问道。
陈琬琰抬了抬手,彤云就带着殿内的宫人一起退了出去。
“妾前些日受沈老夫人邀请去沈家做客,沈老夫人同众人炫耀,陛下近日就会下旨诏沈琢入宫。”
陈琬琰怔了怔,想起坊间传言,还有赵瑾瑜这些日子的行为,再结合沈琢所谓的火凤凰的传闻,心脏猛然收缩,头皮又紧又麻。
“娘娘与我有误会,我说的话您不信,可以问问李老夫人,那话是沈老夫人当众说的,不是私下传的。”
陈琬琰转头看向门外站着的彤云,她经常进出皇宫,对沈家的事了如指掌,这种人人都知道的消息,她没道理不知道。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所以呢?”
张若华屈膝跪在地上,把姿态放的很低,语气十分诚恳。
“从前都是妾的错,妾如今已经醒悟,妾不求娘娘谅解,只求娘娘能以大局为重,先放下心中的芥蒂,在沈琢未入宫前抓劳陛下的心,保陈家安稳。”
陈琬琰嗤笑,“是保陈家安稳,还是保你的富贵,为张家的起复保驾护航?”
“妾是舍不下富贵,也想为张家出一份力,但妾也是陈家人。”
张若华坦坦荡荡的承认,倒是让陈琬琰高看了她几分,这女人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知道她是个顺毛驴,也不出虚拳了。
“郑家都叛变了,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张若华听她软了语气,顺竿子说:“郑家投靠沈家就是因为您膝下无子,又提前得知沈琢将要入宫为妃的消息,您若是愿把姐妹收入宫,将来为陛下绵延子嗣,不仅能巩固您的地位,也能再争取一下郑家。”
“其实郑家要的只是您的一个态度,您给了他们眼前的希望,他们自然分得清亲疏远近,和咱们还是一家人。”
陈琬琰沉默不语,似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张若华偷偷观察她,见她有意无意的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面上虽然亲切恭敬,心里却在嘲笑她,再强势也得向现实低头。
“你先退下,本宫自有安排。”陈琬琰情绪低落的对她摆摆手。
“是,妾告退。”
张若华起身退出慈元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客居的宫殿,等送她们的宫人离开,才一瘸一拐的走到软榻边,掀起裙子露出红红的膝盖。
“姑母,你也受罚了?”张欣欣惊恐的看着她的膝盖,手心的刺痛还在提醒她今日挨了板子。
张若华苦笑道:“我没事,你记住今日的教训,在宫里万万不可乱说话,尤其是在帝后跟前,在家交代你不要忘了。”
张欣欣害怕的点点头,小声抱怨,“皇后娘娘好不讲理,明明是她要我们来替她争宠,却还要打罚我们。”
陈芙柔伸手捂住她的嘴,“你不想活了,交代你的都忘了?你父母弟妹都在她手上,若是让她听到,仔细你全家小命不保!”
张欣欣萎靡的闭了嘴,皇后为了逼她进宫,把她爹娘和弟弟妹妹都抓走了。
因为这事,外祖母和皇后闹了矛盾,皇后让人在朝堂打压郑家,不但把凝露姨母害了,还把清之大舅舅的腿骨弄折了。
陈琬琰等张若华一走,瞬间变了脸,她为何要挽回郑家,她已经拿叛变的焦俊祭了刀,郑家还要和她对着干,刀了他们才能威慑墙头草。
思考了会儿,怎么在不伤害刘善瑶的情况下刀掉郑家,就喊来彤云问沈琢的事。
彤云支支吾吾的说:“沈老夫人确实说的言之凿凿,还为沈琢准备了不少入宫要带的珠宝首饰,和赏人的物件。”
那些赏人的小玩意,还是在她家娘娘铺子里买的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陈琬琰生了一肚子闷气,这种人尽皆知的消息,她竟然是从张若华口中听说的。
最可恶的就是赵瑾瑜,送走沈琢后,就频繁耕耘,难道是答应沈家,限期内她怀不上孩子,就册封沈琢接她入宫?
她都要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忽然想起丹云上个月出发去了扬州,俩人连面都没见到,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丹云有送信回来吗?”
彤云回道:“还不到送信的日子,奴婢派了侍卫保护郡主,各地都有咱们的人,有事那边都能解决。”
“扬州到底是沈家的地盘,还是小心些。”沈二老爷是扬州大都督,在哪里盘踞了多年,他若是对付丹云,人神不觉的办法多的是。
“新收编的镇东军比较杂,陛下派陆机大人在扬州督军,沈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闹事。”
陛下把卢阳公的长孙壮武将军调去了安北都护府,安海公家的明威将军也去了安东都护府,东北地区都在陛下的掌控中,沈家想去分好处,暂时得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沈家也确实会见缝插针,穆聘婷嫁到岳家,也算是和他们两家搭上了九曲十八弯的姻亲桥,只要运作几年,东北就能被沈家收入囊中。
陛下虽然收回了江东,却另外给他们铺了一条更宽的路,这般偏爱当真是史无前例。
“希望如此吧。”
陈琬琰打发她出去,提笔在纸上梳理沈家的人际关系,他们这些年在赵瑾瑜的默许下,与朝中不少大臣联姻,早就织成了一张紧密的大网,郑家也早就与他们有了拐着弯的姻亲关系。
她越理越心惊,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沈家很快就能与西面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而陈家和彭家不可能联手对抗沈家。
赵瑾瑜领着镇南军打下南海道,征服了人心,之后调走岳正武和卢阳公家卫小将军。
“写的这么认真,分析出什么了?”
陈琬琰吓了跳,刚想回头,就被一双大掌按住了肩膀。
“分析出什么,和夫君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