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弯下腰,握住她的手在江东、岭南、剑南、南海画了个大圈,写了个苍劲有力的御字,又在东北侧的新疆域圈起来写了个沈,
“你是不是想说朕收回江东,都是在为沈家掌握东北做铺垫。”
陈琬琰心里发沉,赵瑾瑜却不疾不徐的又在河南道画了圈,“你是不是想劝朕放兖王回封地,替你守住河南道。”
“臣妾不敢!”陈琬琰想松开笔,但却被他牢牢的握住,想伸左手揉了纸张,但他搭在肩膀上的力道,压的她根本动不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打算给朕送女人吗?”赵瑾瑜的脸贴在她的脸上,幽怨的问她,“你是不是想跑?”
“臣妾没那个意思。”
“是吗?”
“是,是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有多讨厌陈芙柔,臣妾不过是想见见张策和凝雪的孩子。”
“嗯……”赵瑾瑜松开她握笔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晚上传她们二人一起用膳,夫君也想见见张家姑娘。”
“啊,是,臣妾这就让人安排。”
“别再画这些乱七八糟的,别人不知你陈家的底细,夫君可是一清二楚,十个沈家也斗不赢你们。”
赵瑾瑜近乎呢喃的说:“沈家为我付出良多,母后更是为我丧命,我给不了沈家别的,总要给他们立身的根本,日后无论谁继位,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沈老夫人总是拿他母后的死哭诉,一直说若他母后活着,定然不会弃沈家不顾,也不会让他断子绝孙,他思忖了几个月,只能用新疆域和沈老夫人做交换。
新疆域地广,又临着蜀国,不会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娇娇,我好累,你心疼心疼我,别再和沈家闹了。”
陈琬琰被他低声下气的恳求弄的心酸,退了一步说道:“只要他们不再针对陈家,我就不会再闹。”
“李珩这几年在苏州做的不错,我打算把他调到吏部,严六郎放在兵部,你觉得如何?”
把这俩人放去和沈家梁家共事,比她胡乱出拳有效的多。
“您觉得好,那就是好。”
赵瑾瑜将她写满字的纸抽掉,疲累的抱着她,“你乖乖的,什么都别做,哪里也别去,你们之间的矛盾夫君会解决好的。”
陈琬琰反手去摸他的脸,摸到他毛茸茸的眼睫,顺手拨弄了几下,赵瑾瑜闭着眼,转眼珠子逗她玩。
彤云见他们二人玩的不亦乐乎,带着宫人悄悄点了灯,又悄悄的退了出去,直到安排好晚膳,才不得不打破二人的温馨互动。
陈琬琰扒住赵瑾瑜不放,在他脸上胡乱的亲,彤云脸都红到了后耳根。
“去把陈芙柔和张欣欣叫来一起用晚膳。”陈琬琰抽空和彤云说了一句。
彤云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再多亲几下。”赵瑾瑜闭着眼指挥。
陈琬琰吧唧吧唧又亲了几下,赵瑾瑜把她写名单的纸还给她,她顺手就点了。
“等沈家把重心转移到新疆域,淮南道我就会收回来。”赵瑾瑜低声解释了一句。
他又不是昏君,养虎为患的道理还是懂的,东西两边得保持平衡,镇东君肯定不会再交给沈家,他居中必须得有东西两边加起来的实力。
“哦~”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狗皇帝!
赵瑾瑜牵着她的手去膳殿,陈芙柔和张欣欣已经到了,等他们二人入席,二人才在陈琬琰下首坐下。
赵瑾瑜略过陈芙柔,直勾勾的盯着张欣欣,一言难尽的在陈琬琰大腿上拧了一下,咬牙切齿的问:“那个,有八岁吗?”
陈琬琰呲牙咧嘴的倒抽一口冷气,尴尬的回道:“她说自己虚岁十一。”
赵瑾瑜想扶额,但一想沈琢都能虚报年龄,他也就释然了。
“会伺候人吗?”赵瑾瑜问张欣欣。
张欣欣见皇帝姿容俊美,傻不愣登的点了点头。
“今年多大了?”
张欣欣下意识去看陈琬琰,底气不足的回道:“回禀陛下,民女今年虚岁十一。”
“坐近点,让朕瞧瞧。”
陈琬琰咬牙,这人业务很娴熟啊!看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官员没少给他进献美人。
他给彤云使了眼色,彤云就把张欣欣扶起来,送到了大殿正中。
“转一圈,朕瞧瞧。”
张欣欣听话的转了一圈。
赵瑾瑜道:“不错。”
他说完又凑近陈琬琰,“这身材和你差不多。”
陈琬琰:“……”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强的侮辱。
“会什么才艺吗?”
“民女会吹箫……”
“咳咳咳!”陈琬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赵瑾瑜顺手递了茶水给她,还好心的替她拍背止咳。
张欣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无措的看向陈芙柔。
陈芙柔急的冒火,张欣欣是来给她做掩护的,皇帝却一个劲儿的问张欣欣,难道他真当自己是来给张欣欣做陪衬的?
张欣欣一看就是谎报了年龄,阅人无数皇帝会看不出?
“陛下,欣欣会弹瑶筝,臣女为您舞一曲可好?”
赵瑾瑜给了汪海生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汪海生立马就让人搬了瑶筝。
陈芙柔欣喜的起身走到殿中央,她母亲特意为她打扮的,她在锁妖塔抄经的日子,不能接触乐器,只能勤奋的练舞。
张欣欣的琴艺只能称得上是会弹,比张策差远了。
陈芙柔跳的确实不错,就是那矫揉造作的表情,扎的赵瑾瑜眼睛疼。
“皇后给朕夹根小豆芽!”
“皇后给朕夹块老豆腐!”
“皇后给朕夹块嫩竹笋!”
“皇后给朕夹片甜莲藕!
“皇后给朕夹块老豆腐!”
“皇后给朕夹块老豆腐!”
陈琬琰被赵瑾瑜指使的团团转,大殿除了琴声就是赵瑾瑜喊的皇后。
汪海生憋笑憋的腮帮子疼,小豆芽是皇后的,陛下一直吃老豆腐,意思是他就喜欢吃皇后这块老豆腐。
嫩竹笋是那俩小的,和莲藕一起放在盘子边,暗指她们面甜心眼多,他不吃。
“皇后给朕夹根菠菜!”
“皇后给朕夹根韭菜!”
“皇后给朕夹根芸苔!”
陈琬琰:“……”他绿了?
“皇后给朕夹豌豆苗!”
陈琬琰瓮声瓮气的说:“陛下,您只吃素菜营养不均衡,要不要来点荤菜?”
“朕要如素,不沾荤腥。”
陈琬琰:“……”
“今日的饭菜没甚味道,朕吃饱了。”赵瑾瑜从陈琬琰的袖中摸出帕子,动作优雅的擦擦嘴,起身离开。
陈芙柔呆立在当场,委屈的控诉,“姑母,您怎么不拦一拦陛下,我一支舞还没跳完呢……”
陈琬琰冷声道:“机会本宫给你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
彤云扶陈琬琰起身,搀扶着她出了膳殿,上了早就备好的步辇回了延福宫。
“那桌饭菜是怎么回事?”素菜居多就罢了,大多都是绿色的。
彤云嗫嚅着回道:“是陛下吩咐奴婢准备的。”
陈琬琰也是无力吐槽,心累的回到延福宫,汪海生正带着几名提着食盒的内侍往膳殿去,顺便把她也带了过去。
“快来,吃肉!”赵瑾瑜笑着冲她招招手,“都是你爱吃的。”
陈琬琰无语的入座,虽然只有八道,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彤云为她舀了碗白粥,每道菜都给她夹了一筷子,就退到了一边。
“夫君怎么就吃菌菇?”
赵瑾瑜喝了半碗粥,放下筷子才说道:“如素,不能沾荤腥。”
“你这素的也太突然了吧。”陈琬琰啼笑皆非的说道,“不得提前一日沐浴焚香,第二日开始吃素吗?”
“我的名节都要不保了,还管他什么沐浴焚香。”
今天智善大师给他卜了一卦,卦相凶吉难辩,说他杀戮太重,让他戒酒色,吃素六十六日。
陈琬琰讪讪道:“我也没料到沈家会中伤陛下。”
“得了,我也没怪你。”
赵瑾瑜也觉得自己突然吃素不够隆重心诚,掐算了一下慧能大师给的最后期限,他眸光暗了暗。
六月初九是她来的日子,如果他吃素六十六日能解了凤星易主的劫难,他非得好好惩罚这个一心想遛的家伙。
“给夫君夹块肉。”
陈琬琰举着筷子:“……”开荤这么随便的吗?
第二日的朝会,沈家单方面叫板陈家无果,局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
赵瑾瑜身心舒畅的结束了朝会,陈琬琰安排陈芙柔二人与赵瑾瑜共进午膳,翌日张若华提出独自离宫归家被拒。
如此过了两日,京都忽然失踪了数百名三到十岁的女孩,各县衙每日被报案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外头也刮起了皇后为邀宠,给皇帝献上八岁孩子,帝王拒不接受的传言。
三月初九,随着丢失的孩子越来越多,爆出皇后长期用幼童血肉炼制保容颜不衰的丹药。
百姓发起暴乱,口诛皇后魅惑皇帝,罔顾人伦,请求皇帝废妖后。
沈家出面澄清,事态非但没有清晰,反而闹的愈演愈烈,陈琬琰从前的事迹也被爆的人尽皆知。
“来,陛下喝酒~”陈琬琰柔若无骨的靠在黑着脸的赵瑾瑜身上,举着酒盏往他嘴边送,“来嘛~这可是加了驻颜丹的仙酒呢~”
赵瑾瑜烦躁的撇过头,推开嘴边的酒盏,他就说自己没有废后的念头,原来凤星有异是外力所为。
“陛下~”陈琬琰尾音拉的老长,不依不饶的蹭着他,“喝嘛喝嘛~”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推开她,“坐好了用膳,歪歪扭扭的成何体统!”
陈芙柔给了张欣欣一个眼神,张欣欣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起身道:“民女伺候圣上和娘娘用膳吧。”
陈琬琰不情不愿的坐好,也没阻止张欣欣,冷着脸坐在一边狂吃香辣虾。
张欣欣给赵瑾瑜布了几道菜,陈芙柔凑到陈琬琰身边,乖顺的说道:“姑母,侄女伺候您用膳吧。”
“来吧。”
陈芙柔规规矩矩的给她布了几道菜,就和张欣欣一起展示学来的风骚走位,不动声色的将赵瑾瑜二人隔开,又提酒壶奉了二盏酒,俩人就互换了伺候的对象。
汪海生看的眼皮子打架,不停的咳嗽提醒。
“陛下,再喝一杯~”陈芙柔又替赵瑾瑜斟了一杯酒,还贴心的递到他的手边。
赵瑾瑜正要去接,拿酒杯就落在了他的腿上,不可描述的湿了一片。
“臣女有罪!”陈芙柔慌乱的拿帕子擦拭,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身上乱摸。
赵瑾瑜忍无可忍,反手就将她和摆满饭菜的几案推了出去,“恬不知耻!”
张欣欣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手里的银箸也落在了陈琬琰的裙摆上。
陈芙柔狼狈的跪在饭菜上,心慌求饶,“陛下恕罪,臣女方才也是慌了神,并非有意冒犯龙体!”
陈琬琰好整以暇的拿帕子擦擦嘴,招来宫人把吓傻的张欣欣先带下去,伸手替赵瑾瑜理衣袍。
这种洒酒的老套的勾引,赵瑾瑜没经历过一万回,也经历过九千回了,要是能得逞,他早就万花丛中过的。
要是其他男人早就半推半就的上了,赵瑾瑜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清高,他又极重规矩,最厌恶这种当众行魅,对他名声有损的行为。
没瞧见,她方才就被端方雅正的赵公子训斥了吗?
“陛下恕罪,芙柔见识浅薄,不知您袍子上的一根丝线就价值千金。”
赵瑾瑜瞪了她一眼,“这是袍子的事吗?”
陈琬琰委屈的说:“您知道臣妾气量小,臣妾可没安排她们上前伺候,更没有安排她当臣妾的面勾引陛下呀,您被女子摸一下,臣妾的心都要碎了。”
汪海生:“……”
“皇后自己看着办。”赵瑾瑜丢下这一句,就带着人火速走了。
“姑母……”陈芙柔爬到干净的地方,慌乱的问道,“陛下生气了,我该怎么办?”
她前后两辈子,听说见识过不少丫鬟靠这一招爬上主子的床,她想过会失败,没想过会搞的这么狼狈。
皇帝连陈琬琰都迁怒了,她若是不安排自己见皇帝,她还怎么争宠,除掉陈琬琰,为她父兄报仇!
“姑母,姑母你帮帮我!”
陈芙柔一想到自己要落在陈琬琰手中受折磨,也是真的慌了,手脚并用的爬到脚边,“姑母,我是来替您固宠的,等我有了身孕,那就是您的孩子,再也没人能撼动您的地位了。”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抬脚点在她额头,不让她磕头,“说的可真好听。”
真等她们有了孩子,还会把她一个年老色衰,无子的女人放在眼里吗?
“你才具身体才几岁呀,就想着生孩子了?”
“姑母您要相信我,我都是为了您好呀,沈琢她手段很厉害的,她说陛下已经对她动心了,您要相信我啊!姑母!”
“你当着本宫的面勾引本宫的夫君,你好意思说是为了本宫好?”
为了她好,真是好啊……顶顶的好。
陈芙柔声泪俱下,“姑母,是我错了,我也是一时心急,我在宫里住了几日,只有用膳时才能见到陛下,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我才做了错事!”
只要有张欣欣在,皇帝根本就不理会她,要是陈琬琰安排她与皇帝独处,她也不会当众出丑!
从张欣欣处得到消息的张若华匆匆赶来,被眼前的狼藉吓的腿软,她印象里的赵瑾瑜虽然性子冷淡,却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不会做当众掀桌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问你的好女儿!”陈琬琰理了理衣裙,“本宫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明日你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宫吧。”
“这……娘娘三思啊!沈家已经在交好的人家挑选了适龄的小姐,只等沈琢受封进宫有了孕,就召她们入宫侍奉陛下,您一个人怎么和她们一群人斗!”
“那是本宫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陈琬琰抚了抚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想怀孕,也得问问本宫答不答应!”
她让贺兰媛在宫外练习阉割术呢,只要有人敢用她的男人,她就摘了她们的子宫,一劳永逸。
嘲笑她生不出孩子,上赶着来做妾,她们这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
“娘娘纵然有千万种法子让她们不能受孕,可终究要有子嗣傍身方才长久,陛下再过几年就要而立,如今大业已成,他最渴望的就是有位继承人,您感受不到他已经开始敷衍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