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寓刚要重新投入工作,手机上进来了一通电话。
齐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个陌生电话。
他接起来:“喂?”
电话那边,一个冷静淡漠的女声说着:“齐寓?”
齐寓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秒,脑海里浮现出天主教堂里独自祈祷的女生的画面。
他回道:“黎同学?”
电话那头声音浮现出些许笑意:“嗯。我叫黎诗宁。诗歌的诗,安宁的宁。”
齐寓有些没想到。
“你找我有事?”
电话里面下雨声很大,几乎盖住了说话声。
“我……”黎诗宁说,“有事找你。”
“你说得大声一点。”齐寓推门出去,站在走廊里接电话。
安静的走廊隔绝了大部分雨声。
可那边嘈杂的声音依稀可辨,齐寓这才发现不是下雨的事,是她那边信号不好。
“我在你家的庄园。”她说,“冬至快到了,我想来看看她。”
这个她,指的是妹妹齐宜。
齐寓一愣。
他已将那片墓地挂了铁链圈起来了。
度假屋出售的时候,不包括这后山,后山联通着外面的路。
但那条路,齐寓也找人封上了。他希望他们安静不被打扰。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他打算将后山完完全全圈起来,做成祠堂和私人墓园。
黎诗宁那边雨声嘈杂,她湿冷的手指拿着话筒,说:“你在听吗?”
“我在。请问你是怎么得到我的电话的?”齐寓问。
黎诗宁说:“从齐宜那里。”
齐寓心里难过,轻微地抽痛着。
“齐宜告诉你的?”
“嗯。”
黎诗宁撒谎了。
他的电话是阮飒告诉的。
而这一刻,齐寓没有怀疑,他的电话一直都没换,家里出事后,他虽然世界各地地做生意,却从来没有放弃从警方那里获得任何一丝新的消息。
可是,现实让人灰心。
这种案子,时间拖越久,越像断了线的风筝。
齐寓至今唯一掌握的,也仅仅是那个线索罢了。
一张模糊的侧脸,他同时出现在车祸事发地和司机被焚现场。
而恰巧,他也曾经出现在齐宜的学校门口。那一年,阮泰祥蹲守了一年,仅仅掌握了这一条信息而已。
那时候没有数码像素分析,没有dNA比对,连摄像头也少得可怜,但照片上还是有些有价值的东西的。
就是那贯穿眉骨的一道疤。
但由于缺乏证据,那个人现在已回了日本,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他也是谭会长给他看的照片上的人。
思绪在脑中翻腾了片刻,断断续续的杂音通过电话线传来。
外面下着大雨,人也容易变得脆弱和感性,黎同学的名字在妹妹发给他的email里出现了好多次。
他无法坐视不管,至少应该满足她去见一见他妹妹的愿望。
想到这里,他拿起了车钥匙,准备出门。
走之前,齐寓对洛桐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
洛桐看了看他:“我也一起去吗?”
齐寓的话转圜在舌尖,又看了一眼窗外密集的雨线,他说:“你……留在房间里吧,等我回来。”
洛桐放下书跟上去,她看着齐寓,眼神里有担忧:“外面雨大,你不要一个人去,带着阿邦。”
齐寓说:“带不了。阿邦赶过来要时间。”
自从上次阿邦被绑之后,齐寓便不让他随时跟着了。
齐寓心有余悸,对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充满了怀疑。他不光不放心阿邦,也不放心……洛桐。
洛桐问:“那去的地方有危险吗?”
齐寓已往门口去,他转头看了洛桐一眼:“没有……”
他没有危险,可不代表……
齐寓迅即改了主意。
“你跟我一起去。”
洛桐没在他眼皮底下,他的心就像空出了一块。
洛桐表情转忧为喜。
齐寓穿上风衣,又给洛桐穿好风衣,仔细地绑好腰带:“外面雨大,穿严实一点,淋了雨又感冒了,不好。”
齐寓温柔妥帖地做着这些,洛桐安静地任他摆弄着,她忽然又心软,原谅了他之前的话中带刺。
他应该要介意她的过去。
这是任何男人都受不了的。
洛桐抱着齐寓,在他的怀里靠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沉默,都在为刚才的口不择言而后悔。
到了酒店门口,等门童把车泊过来时候,齐寓把风衣的帽子给洛桐兜上了。
“风大,雨都扑身上了。”他说。
接过钥匙,他冲进滴滴答答雨水倒灌的廊檐下,抖落雨水拉开了车门,坐上去,他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水珠,再看旁边座位上的洛桐,她戴着卡其色风衣的帽子,深褐色的卷发挤在帽子缝隙处,像一个洋娃娃。
齐寓笑了一下,帮她把帽子摘下来。轻轻拍掉帽沿下的水珠。
他的心柔柔地牵动着。
“去哪儿?”洛桐问。
“庄园。”齐寓说,“你刚好想想,等会儿有什么想拿的书或者物件,顺便去取。”
洛桐乖巧地点点头。
车子启动,洛桐又问:“为什么去庄园?”
“去见一个人。一个老朋友。”齐寓就说到这里,别的话没再说了。
洛桐也不问。他不说的,她从来不多问,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远处树叶背后的阴影里,有个高大的身影戴着口罩打着一柄厚重的雨伞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和齐寓一样穿着黑色的风衣。
他站在雨里,目光跟随他们的车走远,随后,他也上了车,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