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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举一案后,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就如悬在咱们头顶的利刃,令人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难得此事上达天听,陛下也有意逮住这条为非作歹,残害人命的’毒蛇’,这个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惜微默默不语,她冰雪聪明,又岂会不知这些道理,只是不想老父拿性命冒险罢了。

颜秉文看出她的心思,语重心长地道:“只有抓住他,咱们一家人才能有真正的安生日子。”

“父亲之意,女儿明白。”见颜秉文心思已定,惜微不再多劝,她起身走到祈容身前,缓缓屈膝下去,垂目道:“父亲安危,就拜托给世子了。”

祈容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垂落在阴影里的面容,应承道:“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人伤害伯父!”

“如此,就多谢世子了。”

惜微心中稍安,其实直至今日,她都并不信任祈容,毕竟梦境里祈容怀恨在心,一路追杀她们母女四人的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但眼下,除了祈容,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祈容颔首,又看向颜秉文,“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吏部会以伯父任县令期间政绩尚佳之由,下达任命文书,让伯父前往顺天府照磨所,担任照磨一职,委屈伯父了。”

颜秉文连忙道:“世子这说的哪里话,能有机会重新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颜某已经很高兴了,何来委屈一说。”

照磨乃是顺天府最末流的官职,从九品,除了不入流的检校以及衙差之外,就属其职位最低了;走在外面,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官。

按理来说,像颜秉文这样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除非犯大错,否则是不可能担此末流官职的,但颜秉文是罢黜后重新启用,倒也合情合理。

深秋的京都,日间秋阳高照之时,尚能有那么几分暖意;到了夜间,冷月当空,就只剩下渗人的寒凉了。

镇南侯府

迎夏轻手轻脚地走到斜倚在香妃长榻上,闭着眼睛正有一搭没一搭摇着罗扇的祈月身边,小声道:“小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二哥回来了吗?”祈月闭目问着,长睫垂落,安静地覆盖着眼睑;在其手边的小几上,搁着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盅。

“迎秋尚未来禀,想是还没有。”

“那就再等等。”

“是。”见祈月发了话,迎夏不敢再多言,垂手退到小几旁。

小楼里又变得静谧无声,若非那罗扇一直在动着,迎夏几乎要以为祈月已经睡着了。

天边,冷月高悬,犹如一弯银钩。

在夜色浓如稠墨之时,门外响起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身寒意的迎秋推门而入,脆声道:“小姐,世子回来了。”

听到这话,祈月缓缓双眸,虽闭了半宿,但眸子依旧清亮,不见一丝惺忪茫然。

她坐起身,展一展双袖,道:“走吧,我们去星阁。”

迎夏刚要扶她起身,就听迎秋喜滋滋地道:“小姐不用去了,世子正往这边来呢。”

祈月心头一喜,“当真?”

“奴婢瞧得分明,估摸着再有一会儿就该到了。”

迎夏在一旁笑着道:“看来世子也挂念着小姐,这么晚了还特意过来看您。”

她们几个跟了祈月好些年,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听什么话。

果然,这话落在祈月耳中颇为受用,笑嗔道:“就你话最多,赶紧去把炭盆端来,多加几块炭;二哥最受不得寒,这一路过来,必定冷得难受。”

每每想到祈容秋冬季节被冻得浑身冰凉,却强行忍耐的样子,祈月就心疼不已,为此暗地里还埋怨过明一剂,不过她心里也明白,纵是被冠上“神医”的名号,也不过是人非神,只盼着明一剂能够早些找到法子,替二哥彻底拔除那已经深入骨髓的寒毒。

迎夏这边刚把炭盆生起来,祈容就到了。

“二哥!”祈月欣喜地迎上去挽住祈容手臂,手指触及的冰凉令她心中一沉,连忙将祈容拉到明亮温暖的炭盆边落座,娇声道:“外头冷,二哥快暖暖身子。”

“好。”祈容应了一声,落在祈月身上的眸光复杂而不分明。

祈月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揭开一直搁在小几上的炖盅,里面竟是一个削了皮的雪梨,很完整,就连茎都还在。

随着祈月小心翼翼地提起梨茎,方才发现这雪梨早已经被切开,里面的核都已经被掏出来了,此刻里面盈满了透明的汤水,衬着外面那一层果肉,越发晶莹剔透。

她献宝似地端到祈容面前,“昨儿个见二哥有几声咳嗽,我便去市集挑了几只最好的雪梨,削皮去核之后,在里面放上冰糖,炖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有止咳润肺的功效,这会儿还温着呢,二哥你快尝尝。”

在她殷切的目光下,祈容接过银勺,舀起雪白透明的汤汁递入口中,冰糖的清甜混着雪梨的清爽顺着喉咙缓缓落入腹中,有一股温热的暖意无声化开,仿佛是在滋润着郁结躁热的脾肺……

梨中的汁水并不多,不过七八勺就见了底,虽还有一些,却已经舀不上来了。

见祈容搁下银勺,憋了半天的祈月连忙问道:“好喝吗?”

“嗯,清甜滋润,很不错,才刚喝下,便觉得舒服了一些。”

祈容的回答令祈月笑弯了眉眼,一边收拾着小盅一边喜滋滋地道:“那我明儿个再给二哥做。”说罢,她又喃喃自语,“一个梨还是少了些,看来明儿个得炖两个才行。”

祈容瞧见她手背处的红印,蹙眉道:“手怎么了?”

祈月连忙将手背到身后,笑道:“不小心烫了一下,已经擦过药了,不碍事。”

她不想祈容担心,赶紧转移了话题,“我瞧二哥今儿个心事重重,一直未曾展颜,可是在为京察一事犯难?”

祈容默默看着她,眸光复杂难言,半晌,他忽地道:“为何要诓骗惜微来京都?”

听到这话,祈月搁在膝上的十指猛地蜷缩起来,尽管很快缩入袖中,但这一幕并没有逃过祈容的眼睛。

“惜微?是颜家长姑娘吗?怎么,她来京城了?”祈月茫然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