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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永宁离开后,与宋涟一路来到了后者暂住的小院中。

宋涟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油灯,随着烛焰一点点亮起,弥漫在屋中的黑暗如水一般被驱散。

宋涟扶着永宁在椅中坐下,她的身子很冷,还在微微发抖,不知是疼的还是冷的。

这一路上,她始终维持着簪子插入颈间的姿势,不曾拔出来,甚至连手都没有松开,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的血痂,幸好这会儿是夜深人静,否则被人瞧见,怕是魂都要吓出来了。

宋涟检查了一下永宁颈间的伤势,还好,没有继续流血,但簪子拔出的时候,一定会破坏伤口,再次流血,万一伤到旁边的颈脉,那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他犹豫片刻,从柜子里取出袖箭,仔细戴在手上,随后道:“我去请大夫来替你治伤。”

宋涟交待完这句话,便要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袖子,是永宁,她摇头,声音嘶哑地道:“你不能走;以父亲的性子,他这会儿一定派人在暗中跟着,伺机杀之;你若此时离开,正中他下怀。”

“可是你的伤……”

宋涟眉心一皱,永宁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但永宁是为了救他才伤成这样,要他置之不理,实在做不到。

永宁抬起头,眸子乌沉沉地看着他。

片刻,她忽地笑了起来,没等宋涟明白,就见她右手一用力,下一刻,那支嵌入血肉多时的簪子被生生拔了出来。

她这个动作,令原先勉强止住血的伤口顿时崩裂开来,温热的鲜血如泉水一般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脖子与衣衫;

永宁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与汨汨流出的鲜血形成鲜明对比。

宋涟万万没想到她竟对自己这般狠,骇然失色,好在他反应极快,在短暂的惊愕后,立刻奔到柜子里,翻找出纱布与金创药;复又奔到永宁身边,白色的药粉不要钱似地撒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处,紧接着用纱布紧紧捂住。

“你疯了吗?!”宋涟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心有余悸地斥责着,手里的纱布渐渐被鲜血染红,不过好在他能感觉到,流血的速度在减缓。

永宁倚在宋涟怀里,失血过多令她感觉身子阵阵发凉,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道:“你瞧,这不就没事了吗?根本不用请大夫,还替你省了银子。”

“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宋涟没好气地说着。

“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永宁能够感觉到,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涟的手僵硬了一下。

她涩然一笑,率先打破了屋里的寂静,“放心吧,我避开了颈脉,这点伤,死不了的。”

宋涟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望着永宁散乱的发髻,“你明明知道淮阳王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都在骗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甚至不惜伤及自己?”

永宁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片刻,她闭上眸子,轻声道:“我乏了,想睡一会儿,你记得不要离开屋子。”

见她不愿回答,宋涟也不勉强,颔首道:“好,你睡吧,等血彻底止住,我再替你包扎。”

“嗯。”永宁应着,倚在宋涟怀里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至于睡着与否,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夜过后,明媚耀眼的天光再次撒落大地,驱散黑暗。

昼夜交替,亘古如是,犹如一位严肃的古神,俯视人间,却从不会被人间喜怒哀乐所左右……

清晨,淮阳王府。

淮阳王面色阴沉地听着夜三的叙述,他昨夜跟着永宁他们去到了宋涟所住的宅子,但这一夜功夫,二人始终在一起,他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淮阳王狠狠将粥碗掼在夜三脚前,青色的瓷片混着滚烫的粥,溅了他一身,其中一片,甚至在他腿上划出一道口子,后者却连动都不敢动,只是一头冷汗的请罪,“属下无能,请王爷治罪。”

淮阳王抚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夜,让夜九与你同去,他……”

“王爷……王爷……”

一个精瘦的人影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正是王府的管家邝寿。

淮阳王是一个凡事都讲究规矩的人,看到管家这般模样,再加上被打断了话,颇为不悦,“何事如此慌张?”

“王爷息怒。”邝寿喘了口气,道:“宫里来人了,说是奉了陛下口喻,请王爷立刻入宫一趟,不得有误。”

“入宫?”淮阳王露出诧异之色,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道:“可知是什么事?”

邝寿摇头道:“奴才也探过口风,但那位公公什么都不肯说。”

“行了,本王知道了。”

在打发邝寿下去后,淮阳王再次看向夜三,“夜九精通药理针灸,让他带上迷香与你同去,今夜之后,本王不想再看到宋涟活着,明白吗?”

夜三神色一凛,垂眸道:“属下知道!”

夜三离开后,淮阳王换了一身朝服,匆匆赶往紫禁城,在长生殿见到了依旧一身道袍的周帝。

淮阳王拱手行礼,“臣弟见过陛下,陛下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呵呵。”周帝起身来到淮阳王身前,亲手扶起他,笑道:“此处没有外人,十二弟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谢陛下。”淮阳王谢恩过后,才直起身,不过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不知陛下急召臣弟入宫,是为何事?”

“不着急。”周帝笑呵呵地拉着他,“来,陪朕坐下说说话。”

“是。”淮阳王猜不透周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依言落座。

周帝抚着手掌,感慨道:“十二弟,咱们兄弟二人,有多久没这样坐着说过体己的话了?”

“好些年了。”淮阳王谨慎的回答着。

“是啊,好些年了。”周帝叹息道:“朕自登基后,就一直忙于朝堂之事,后来又忙于修行,忽略了身边的人,尤其是十二弟你,每每思及,朕这个做兄长的都甚是汗颜。”

淮阳王闻言,连忙起身道:“陛下千万别这么说,要说汗颜,也该是臣弟才对,臣弟才疏学浅,能力浅薄;虽深受陛下之恩,却不能替陛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