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六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唐今问纪韫是不是他跟翟黎聊了什么，才导致翟黎突然就不跟她见面了，纪韫不承认，但唐今不信，便干脆去找了翟黎。
反正她周末放假，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只可惜，等她到翟黎学校后，却被告知，翟黎今天去参加一个志愿者活动了，不在学校里。
好吧。
看来翟黎今天是真的有事。
唐今也就此作罢。
过了两天，翟黎在手机上给她发了消息解释，说原本想约她见面也只是觉得好久不见了，想跟她一起吃顿饭，分享一下这段时间的见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而且她马上就要面临高考了，还是好好学习比较重要。
唐今看着手机屏幕上翟黎发来的那几行消息，不由得用笔盖慢慢吞吞地戳了戳眉心。
她还在学校里。
刚好是下课时间，教室里人来人往，嬉笑打闹，完全没有半分马上就要高考了的紧张氛围。
这倒也没什么。
毕竟在这个学校里就读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要出国留学的。
这会桌子上摆着五三等高考教辅试题卷的，就只有唐今和寥寥几个人。
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被轻轻放在桌上，推向了唐今的这边。
唐今扫了一眼，礼貌说了句“谢谢”。
向明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自从今年开学以来，唐今的心情就一直很不错，他只要安静点，识相点，等忍过最后这段时间，就永远不用再看见这个怪物。
向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打他？
骂他？
唐今都没有做过。
甚至很多时候，唐今对他还很友好。
可他却又实实在在地，在感受着恐惧，忍受着折磨。
那是一个正常人在遇见一个不可控的疯子，明知对方有多么扭曲，却还必须强颜欢笑，小心翼翼对待，生怕对方哪天就突然将手中的刀刃倒转，刺穿他的脖子——
宛若死刑犯在临死前听见一声声倒数般，那样残忍的折磨。
明明只是和他以前一直所做的那样，找一个好欺负的软包子出来当接下来三年高中生活的乐子。
为什么。
最后却会变成这样呢？
向明捂住的脑袋，却不敢发出声音。
身边的好同桌在想些什么，唐今并不清楚。
中性笔的笔盖在额头上戳出了一个红红的印子，唐今放下笔，长叹了一声。
旁边的向明忽地一抖。莫名其妙。
唐今给翟黎发去了一条消息。
唐今：小黎姐是不相信我吗？
她的这条消息或许揭开了翟黎改口的真实原因，良久之后，翟黎才给她回过来一条消息。
小黎姐：阿今，如果我不打算解除婚约了，你会支持我吗？
唐今：那小黎姐和我哥结婚之后，还会喜欢我，信任我吗？
翟黎那边沉寂了一会。
小黎姐：会
唐今刚想回一个“那我就支持你”过去，想到什么，又不由得停了下来。
半晌，她删掉输入框里原有的字，板起脸认真编辑起了新的信息。
唐今：小黎姐，如果你真的打算跟我哥结婚，那有些事我就必须告诉你
唐今：你别看我哥每天光鲜亮丽漂漂亮亮的，但是我哥这个人为人特别虚伪，说话做事从来都表里不一的
唐今：大家都说他洁身自好，其实都只是他装得好而已，他私下里一直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孩纠缠不清，两个人都一起睡过觉了，你要是跟他结婚，以后都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唐今：而且啊，跟我哥纠缠不清的这个未成年小孩，还是个男的来着
唐今：小黎姐，你真的打算和这种人结婚吗
……
翟黎差点被唐今接连发来的几条消息吓掉手机。
但手机在手里坚强地抖了又抖之后，终究还是稳住了。
这些消息她可不敢回。
别说回了，连看，翟黎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
深吸一口气，翟黎多选了那几条消息合并转发给另一个人。
但转发完毕，她又忽而想起什么，赶紧将和唐今的聊天界面内容截了两张图，再次转发给那人——以证明她并没有断章取义。
这些话，那绝对都是唐今发给她的原话。
这几条消息一经转发，久久都没有再得到回复。
翟黎看着聊天界面上几次显示而后又消失的“正在输入”，隐隐也感受到了对方那复杂烦躁的心情。
不过……
唐今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看到消息中有关“未成年”的字眼，翟黎紧紧皱起了眉。
受各自都在外有情人，有私生子的翟父翟母“言传身教”的影响，翟黎眼里，纪韫在外面养一两个情人倒并不算稀奇。
但如果纪韫是跟……
那翟黎恐怕也需要再考虑一下纪韫这个人的人品问题。
这种人给出的承诺，她能相信吗？
但唐今话语的真假也还需要验证……
在翟黎思考之际，那“正在输入”了许久的联系人，也总算给她发来了消息。
翟黎看过一遍，微微皱眉，但许久，她还是原封不动地将对方发来的这几条消息一一转发给了唐今。
……
小黎姐：其实上周五我已经和你哥聊好了，我们这次结婚只能算是一次合作假结婚，婚后他不会干预我的任何事，我也不会管他的
小黎姐：我们一起领养一个孩子，当这个孩子的父母，等这个孩子五岁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他离婚恢复自由了
小黎姐：但未来的事也不一定说得准
小黎姐：毕竟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总是特殊的，如果五年后我们真的变成了这个孩子的父母，一切就都是未知的了
……
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总是特殊的。
——当看到这句话时，唐今脸上的懒怠之色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静静看着那句话，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翟黎自己愿意，唐今真的不介意翟黎跟纪韫结婚。
——当然，这只对翟黎这一个人而言，如果是换另外一个什么人要和纪韫结婚，她不一定会答应。
但是翟黎。
她和唐母那么像。
性格，职业都有许许多多的共同点，甚至唐今最近看她的长相，都觉得她越来越像唐母了。
要得到她的好感也那么容易。
如果她和纪韫结婚，唐今确认自己会更幸福。所以她真的不介意翟黎跟纪韫结婚。
但是。
她忘了一件事。
孩子。
不管是领养还是亲生，孩子对父母而言总是特殊的存在。
像是她对妈妈。
像是妈妈对她。
如果。
如果纪韫和翟黎有了孩子……
如果。
如果他们都去爱那个孩子，而不再爱她……
“嘭！”
瓷杯落地发出的巨响顿时吸引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台上讲课的老师停住嘴，顺着学生们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那低头趴在课桌上，似乎身体不适的少年。
“唐今？怎么了？”老师放下粉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少年旁边的向明。
可向明的情况也没有多好。
他脸色发白，尽管不断控制，可下颌处咬紧的肌肉仍在止不住地颤抖。
那是正常人在面对“怪物”时会产生的不适。
旁边坐着的少年死死捂着脑袋，趴在课桌上。
所以，恐怕也只有向明一个人能看清。
那张“怪物”的面孔。
嘶哑的呢喃宛若魔怔般不断重复，像是在干枯的沙漠中为自己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不可以……不可以……”
……
翟黎没有再收到回复。
任何一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