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座,容淮才问房赟:“你知道新赋税制度吗?”
容淮不想迂回,面对房赟这样的聪明人,还是直接一点好。
房赟点点头:“草民知道。”
他没有逃赋税啊,陛下就算真的要杀鸡儆猴,那也不应该找自己。
深知自己没有触犯南乾律令,他淡定极了,心里却很好奇陛下为何而来。
难道事情和自己有关?
容淮说:“朕想听听你对新赋税制度的看法。”
“房家主放心谈,我们夫妻今天不是以陛下的身份来拜访,而是以容淮和郁璃的身份而来。”郁璃担心他不愿意说实话:“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无罪的。”
“我们今天畅所欲言。”
容淮点点头:“对,今天畅所欲言。”
房赟是真的很意外,没想到两位陛下来找自己居然想要听自己对新赋税制度的看法。
他想了想说:“草民觉得新赋税制度对于百姓而言真的很重要。”
“以前佃农的收成不但要交给佃主,还要缴纳赋税,辛苦一整年,其实连自己和孩子都养不活。”他并非心善之人,可看多了,总是有几分感触。
“增加商赋,这是应该的。”
他没有说违心的话,这是他心里话:“只是这个商赋不应该是针对所有商人,做生意有亏有赚,这是常事。”
“在下认为应该设一个标准。”
“比如一些小店铺,一年才赚两百两,如果按照统一的标准去缴纳赋税,那他就要加纳五十两。”房赟看向两人:“五十两,对我们这样的商户而言只是一顿饭的钱,对小生意的人而言,那是将近三成的收入。”
郁璃听到这里,唇角微微勾起,其实这和现代纳税有点像,阶梯式,你超过多少收入才需要缴纳赋税,收入越高,缴纳的赋税比例就越高。
“你的想法很好。”容淮问:“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组建税政司,负责南乾税收事宜,你敢做吗?”
房赟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看向两位陛下:“陛下,草民没有功名在身。”
“朕只想知道你行还是不行,敢不敢接这个任务,其余你不需要考虑。”容淮和郁璃齐齐看向他。
都在等着他回答。
房赟沉默半响:“草民想知道陛下为何选择草民。”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陛下会亲自上门邀请自己出任税政司总指挥使这样重要的官职,于公于私,想破脑子,他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简直震惊无比。
容淮说:“因为你是朕权衡利弊后,最好的选择。”
“朕手下并非没有人,可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他看着房赟:“南乾第一任税政司总指挥使,这是要名垂千古的事,你真的要拒绝吗?”
郁璃说:“你若有什么为难,可以选择与我们说一说,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
“陛下,可否容在下考虑两天?”
郁璃和容淮都答应下来:“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向我和承御陛下提出什么条件。”
房赟送走两位陛下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他需要好好考虑清楚,绝对不能鲁莽。
至于明德陛下说的条件,也可以考虑一下。
提出问题吗?
他想到卫灵儿说过楚王妃的医术在她之上,不知道她能不能治好那个人的病。
若是能,答应下来也无妨。
有时候被一件事压在头上时间长了,也会烦躁甚至会抗拒。
郁璃和容淮没有马上回宫,而是换了一身短打,不带丫鬟护卫,直接混迹在外城。
只有走到老百姓中去,才能听到最底层的心声。
容淮想起父皇曾经说的话:为何会说老百姓是最底层的人物?那是因为老百姓是皇权的基石,就好像建一栋房子,皇权就在最顶端,可我们不能忽视最下方的第一块石基。
基石若不好,一切的华丽都只是假象,总有一天假象会被人知道,最后表面的华丽轰然倒塌。
剩下的一片狼藉,甚至是发脓流血的腐肉。
他夫妻既然接手这个皇朝,那就要让基石变得更加稳固。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新赋税制度的事。
不少人都说这个制度很好,地主和佃农应该一起承担赋税。不应该把压力全都留给老百姓。
一些小商人却反对这个制度:“我一年也没有赚几个钱,却要缴纳那么多商赋,这不是要逼死我家?”
“就是,一百两就要缴纳二十五两商赋,二十万两啊,足够我儿上学了。”
“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郁璃笑着挤到她们当中,笑着说:“别担心,我三姨奶奶的表妹的亲家的小儿子的小姨在宫里当宫女。”
“听说啊,这个商赋啊,赚得越多需要缴纳的商赋才多。”
大家一开始听她绕了一圈的亲戚,最后才说到正事上,本不想听,可她提起商赋了。大家也就留下来听听:“按照你这样说,是不是表示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要按照一百零缴纳二十五两的商赋?”
郁璃点点头:“当然不是,据闻有一个标准。”
容淮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她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和别人打成一片。
堂堂女帝陛下,穿着补丁的短打在这里和一群女人说事,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有问题,反而很享受这种轻松惬意。
郁璃和一群大娘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和容淮离开。
他们又去了城外村庄转悠。
他们距离京城那么近,很快就得知新赋税制度,听说以后庄稼人缴纳赋税都是按照土地大小去缴纳,而且佃主要承担六成的赋税,四成赋税则是佃农承担。
剩下的六成就是一家子的救命粮了。
等回到皇宫时天已经全黑了,夫妻两人先去沐浴,用膳,这才窝在床上说起今天的事。
种种迹象表示这个制度深得底层老百姓的心。
至于为何说商赋是赚一百两缴纳二十五两赋税,自然是套路一下商户。
等以后知道有一个标准,而他们正好不需要缴纳那么多赋税时,一切又会变得不一样。
郁璃想到房赟,她低声问容淮:“你说他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