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世家出身的大臣,以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心情走出了朝堂。
现如今……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李月白也好,还是这个皇帝赵彻也好,都是有些疯狂的。纵然他们世家背后还有玉司炼气士老祖,可真若去挑战神灼卫的底线。换来的便是如同童、戚两家的下场。
更何况,如今他们都后辈子弟都被李月白给挟持,实在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也可能会有人说,世家们为什么不结盟对抗现在李月白所执掌的神灼卫呢?
这里面有几点原因。
其一,世家的玉司炼气士老祖们都是动辄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越是他们这个岁数就越是惜命的很。
有童、戚两家珠玉在前……没人再敢当出头鸟。说不得就是换来一样的下场。
其二,世家们虽然大多时候态度一致,可一旦牵扯到利益的时候又不是铁板一块。大家都是只为各自的世家而算计利益。
其三,说到底他们还是忌惮神灼卫背后的莫问清,虽然他现在无暇关注京城的事情。而世家们也有理由相信,如果他们做的实在过分,很有可能便会引来莫问清的出手。
其四,便是李月白将他们世家的后辈们都给软禁……他们若真打算要动手,除非是完全不顾后辈的死活了。
在这样几点原因之下,自这日之后京城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安宁。
而世家们的行径也变得异常收敛。
同时,他们对于李月白的忌惮也更上了一个层次。
而李月白动用画妖和燧火结合后的力量之后,相应的副作用也逐渐体现了出来。便是她左手上的伤始终无法恢复,且左手失去了知觉。
但好在这种情况只是暂时性的……
只要李月白再不动用这种力量,后续几个月内便可慢慢恢复。
也为了不让左手上布满裂纹的伤势吓到人,李月白暂时性用上白布绷带包扎住了整个左手。
……
一场风波结束,若是其中损害最大的其实还是赵彻这个皇帝。
只一日之间,他死了一个儿子,也失去了一个皇后。
此刻的赵彻在批完今日的折子后,多少显得有些烦躁,以往的这个时候她自是都会去皇后所在的养心殿。
他和前皇后徐紫溪的姻缘,说到底只是大臣们和自己的长姐赵萱促成的。此外,自己一开始能看上这个皇后的一点,也只有她和李月白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
只是当他真正和这个女子接触过后,这个女子所拥有的温婉却又每每使他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赵彻并不是要奔着养心殿而来的,可以说是身体下意识便走到了这里。
看着空荡荡的养心殿,他不觉还是想起了前皇后徐紫溪。
当然,若论心中的份量徐紫溪还是比不上李月白的。但是此刻他在想,对于死了儿子的徐紫溪,想必是比他还要难过才对。
他石头一般的心此刻才稍稍软了一些对着身边人道:“马上天冷了。徐妃被朕赶到了偏殿……来人!给她去送几件衣服。”
但随即马上又有人道:“陛下,一日前……徐妃已经……想必是接受不了三皇子……所以她……她……”
“什么?”
“她一日之前被人发现时就已经死了。似时服毒而亡……”
“这么啊。”
赵彻听着宫女的回话,长长叹出一口气。
然后他道:“好生将她安葬吧。”
对于她的死亡,他似乎并没有多么难过。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有一点,就像是许久以前他还跟着空空道人外出游历之时,路遇一只野猫死了一样的心情。
这一幕众宫女和太监,已经他身边的侍臣看在眼里。
只觉得这位皇帝有些冷酷无情的过分。
赵彻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道:“长公主近来如何?”
其实早三年前,长公主赵萱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了。作为女子,她时极为聪慧和有手段的,只是到底她只是个普通人,如今已年过七十的她,自是体弱多病。
要不然,发生在朝堂上几日前的事情……
这位长公主怎么可能会不管?
实在现在的她被年岁所拖累,无瑕去顾及。
有人回道:“长公主的情况不是很好。太医说……”
“怎么说?”
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赵彻脸色起了变化。
“长公主可能没有几天的时间了。”
有宫女忐忑回道。
“朕知道了。”
赵彻回道。
随后他出了皇宫,和一众人来到了长公主府。
在独属长公主赵萱的闺房内,那位美了一辈子,一辈子都放荡不羁的长公主赵萱,已然了白发老妪。皱纹爬满了她的脸上。
此刻的她脸色枯黄,显然是重病多日了。
听闻自己的弟弟来看她。
她稍稍抬了抬眼皮道:“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知道来看我这个姐姐。”
走进来的赵彻屏退身边所有人,看着这副模样的赵萱,脸上显得很不是滋味。他似乎第一次才发现,只是几年而已,她便老的不成样子了。
仔细一想,自己竟然有近一年的时间不曾来看她了。
“想什么呢……都说了作为帝王得喜怒不形于色。”赵萱笑着说道。
顿了顿她又道:“年轻的时候我该听你的话……也学着炼气。毕竟我天赋也不差的!最起码成为炼气士的话,我现在就不会是丑八怪了!只怪我,一生只爱犬马声色……但是,仔细想想,要我安稳当个炼气士,我应该是做不到的。小彻……扶我起来吧。”
赵彻有些意外。
记忆里,小彻……这个称呼那也是几十年前自己还是幼儿孩童的时候。如今听到这个称呼,他显得有些恍惚。
“别发呆了。梳妆台那边有眉笔……还有京城进来最新款的胭脂。来……替姐姐我最后画一个妆吧。你那么多妃子和女人,别说……你不会这些?”
赵萱微微笑道。
顿了顿她又道:“怎么着……不愿意?”
“没有。”
赵彻有些意外,而对于这个意外,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会为那个一身白衣,如今已是神灼卫少司的女子画眉。抱着这样的的方法,即便他后宫佳丽无数,他却也未曾去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画过眉。
“呵呵……还真是生疏呢!你瞧瞧眉毛都画歪了……真是的。”赵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略微有些不悦。
赵彻则缓缓道:“其实为女子画眉,我这是第一次。”
“呵呵……世人都说你做皇帝后变了。但其实,你是没怎么变的,还是当年一样。你还惦记她对吗?”
赵萱似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问道。
赵彻已然不是当年的腼腆少年,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随后他笑道:“大多时候……其实我觉得姐姐你才更适合做个皇帝 。”
“是吗?也许还真合适说不定,只是我是个女子,世人都言我生活作风不检点……手段又不光明……但我不在乎。其实要是这世道容许,我一个女子怎么就做不得皇帝……小彻,你把我另外一条眉毛也画歪了,真是的……”
赵萱都话今天显得格外有点多。
赵萱则都选择静静听着。
在和自己的长姐独处了小半天后,离开时他道:“姐姐,你的病……朕会想办法的。”
他说的郑重。
“好,姐姐答应你,才多活几年。毕竟帝王是很孤独的。”
赵萱似笑非笑说道。
看着这一幕,赵彻眼睛有些湿润了。他一直都言:“朕乃孤家寡人。”
也许,姐姐才是最懂他的那个人。
不过好在,他这次看赵萱的气色还算可以的。
随后他便离开了。
但又几日之后的一个中午。
刚刚批奏完折子的赵彻打算再去长公主府一趟。昨日他听长公主府回来的太医说,赵萱身体正在恢复当中。
可也就在此时,有公主府的人却火急火燎赶到赵彻面前跪下红着眼睛道:“陛下……就在刚刚长公主……长公主……”
“长公主怎么了?”
赵彻心思有点乱。
随后他马上赶到了长公主府。
此刻的长公主府已然换上了一片白色,府内上下都是一片哭声。
在长公主内的闺房内,赵萱就像是刚刚睡着了一样,脸上道神色很安详。但赵彻却感知的到,赵萱已然停止了呼吸。
赵彻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只是觉得以后这世上再无人理解他了,他用着悲切的声音道:“姐姐,你答应朕可是要再活几年的!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
长公主赵萱死了。消息来的突然,没有一丁点的预兆。
当李月白知此消息的时候,显得很惊讶,却也不意外。
其实十多年前李月白就曾劝过这位长公主,该少喝点酒。虽然她骨龄太大,已然没办法炼气,但得空学学炼气的养生之法还是可以的,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已然年龄逼近六十。
可那位长公主在说:“我人生的乐趣便是纵情犬马声色……否则不如让我明天便死。”
对于这位长公主,李月白和她私下里关系也还是不错的。如今人走了,自是让让心生感叹的。
随后李月白暂时放下身边的职务,前去长公主府吊唁这位长公主。
长公主赵萱……
一生无儿无女,也不会将个人的感情放在独独一个男子身上。所以她的私生活方面一直为人诟病。
但也不可否认,这样的她却又是出奇的受京城百姓尊敬,也受那些文人士子的追捧。便是那些游侠炼气士武夫也能轻易和这位长公主聊的来。
此刻可见,除了京城世家来吊唁她之外……
诸多百姓也自发前来吊唁她。
诸多士族的高官,又或是民间威望极大的读书人都争着要为她抬棺。
而为她扶灵之人。也是令众人意外的。正是当今皇帝赵彻。
作为皇帝,按照君臣而言,他自是没道理给作为臣子的长公主扶灵的。
但是……他却还是做了……
也许,世人眼里冷酷无情、喜怒不形于色的万兴帝赵彻,也是会有柔情的一面。只是他柔情的一面却极难见到。
本是他人的吊唁。
李月白身边黄奎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道:“木老大……我们几人之中只有书生未曾修行。我在想……有那么一天……”
“怎么着胖子……就咒着老夫司呢?”
一头花白头发的段剑安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走来。
他笑着道:“我这身子骨还硬朗到很,至少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顿了顿,他感叹:“只是长公主……到底令人唏嘘啊!世上的女子千千万,可独特的就只有那几个,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奇女子。”
说来很奇怪的是。
世家们其中大多数都是不待见赵彻……或者说是赵家皇室的,可偏偏今日赵萱不在,那些世家中却又不少人哭的极为厉害。
李月白不得不感叹,这位长公主自是有属于她的人格魅力的。
也看似,这些年赵萱几乎不过问朝政……
可其实,又因为她赵萱和下面的一众臣子达成里微妙的关系。
赵彻大多时候的做法都太过不近人情,倒是赵萱时常会往返于各大世家之中,又使得皇室和世家们的关系不至于闹的太僵。
连李月白斗不得不承认,纵然赵萱是个一切只看利益的人……
可她的利益却是让双方都有利可图。这样的人,只会让人喜欢,不会讨厌。
这一天,在将这位长公主下葬之后。
长久以来都未去主动找过赵彻的李月白,带着一坛酒偷偷去了一趟皇宫的御书房。
御书房里,赵彻似乎显得比以往还要勤政。已然在御书房里待了一整天。
直到李月白进来,他也不曾抬头只以为是某个大臣进来:“有话直说便是……”
“老朋友来找你聊几句也不待见吗?吉祥。”
李月白也叫了这个许久不曾叫过的名字。
这让万兴帝赵彻整个身体都是一僵:“自然欢迎……只是朕……啊不……我从未想过你会过来。”
李月白的到来,他实在是感到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