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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开的不是本王,是那些听信谣言的世人。”祁连修冲高德禄眨了下眼,笑得很温柔。

高德禄瞬间惊呆了,整个身体僵直发木。他缓了半晌儿,方活动僵硬的肢体下车。高德禄觉得王爷刚才笑得那么开心,肯定没好事儿。连那个老狐狸江宾璋也被王爷给耍了,王爷这回八成是要打算愚弄世人了。

高德禄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他才刚竟然会担心王爷名声受辱。王爷就是个铁打的利刃,伤的从来都是别人,何曾伤过自己?

高德禄想开这一切,麻溜儿的就把事儿办了。一天之内,保证全京城的人都会质疑王爷‘那方面’问题。

江宾璋阴沉着脸回府,他一进门就把门边放置花盆的四脚高凳踹倒。瓷盆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花盆中的土也洒满了地。

夏氏本来是高高兴兴地来见丈夫,她见这一幕,料知老爷心情不好,赶紧转身打算回去,先躲过这一关再说。

江宾璋回身看见媳妇儿,叹口气,“你进来!”

夏氏抬眼关切的看着江宾璋,然后点点头,带着人进屋。

江宾璋却不耐烦的抬手,把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只留妻子夏氏一人。

“老爷,您这是?”夏氏不解。

江宾璋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前两天太后召你们母女入宫了?”

“对,这事儿不是跟老爷提过么。老爷还帮忙打听了太后的喜好,我就照着这些教导咱们琬儿呢,还真好用。太后对咱们琬儿赞不绝口呢,我看琬儿和晋阳王的婚事能成。”提起她争气的女儿,夏氏一脸喜洋洋。

江宾璋脸色更加阴郁,无奈道:“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老爷何处此言?难不成您觉得晋阳王不适合琬儿?他虽是个闲王,可论才学能力一点不比那些手握实权的王爷弱。老爷不是经常对妾身这样说的么?怎么好事眼看要来了,你又不愿意了呢。”

江宾璋仔细想过了,他不能把事情交代给夏氏,不然定会引起夏氏对自己怀疑。到时候真把他和钱氏的事儿掀出来,自己哪还有脸在妻子跟前抬头。

“总归是为咱们女儿好,你听我的就是。回头太后若再传召你,我与你一遭去。”

“老爷,这到底是为何?”夏氏十分不解,言语有些激动。

江宾璋看她这样,摇摇头,“你还是别去了,索性在家称病。我一个人去太后跟前回绝这门亲事。”

“老爷!”夏氏急得落泪,好好地一门亲,老爷为什么要这么阻止……

江宾璋皱眉看着夏氏,心里觉得愧疚,他想好好哄着夏氏,可难免夏氏又会追究这个问题没完。多说多错,不如暂且不理她,叫她识趣儿些。江宾璋故意冷哼两声,厉害地吼她两句,便背着手走了。

江宾璋憋了一肚子火,独自一人憋闷在书房,靠踢墙撒气。江宾璋以为当初晋阳王是真心想帮他,他甚至认定晋阳王想和他们江家联姻。女儿江琬进宫前,他可是好一顿的用心教导,特意令其在太后面前表现优异。万万没想到这些全都是晋阳王的算计。自己和女儿都成了被晋阳王利用的棋子!

可气,可恨!

就当他以为自己和王府联姻的时候,晋阳王竟然无情的告诉他:一定要拒婚。

江宾璋活了大半辈子,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憋气的。偏偏他受人掣肘,只能依从人家的吩咐行事。

“老爷,现在外面都在传一件事,有关晋阳王的。”小厮鸿路把脸贴在门缝边儿,低声冲屋里喊。

“进来说。”

鸿路进了屋回身就把门关上。“老爷,现在外面人都在传,说王爷那方面不大行。”

“什么?”江宾璋抬头盯着鸿路。

“那方面!”鸿路特意伸手往下指了指自己身体那部分,好给老爷示意清楚了。

江宾璋皱眉,愣了会儿,转即嗤笑几声。好一个晋阳王,在自己感激他的时候,他当头打了自己一棒;而现在当自己恨他入骨的时候,他又甩了自己一个甜枣。

晋阳王这出流言刚刚解决了他一直苦恼的问题:如何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太后。

理由不对,必然会令他得罪太后,保不齐也会对自己女儿的名声造成影响。而今晋阳王闹出这一出,他自然就有了借口,而这个借口恰好让太后无法责怪他……

不过,晋阳王到底出于什么目的?给他一个难题逼他,同时又帮他想了个解决办法。这让江宾璋又恨又无奈,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祁连修。

隔日,太后果然召见江宾璋夫妇。江宾璋代‘病’妻向皇后赔罪,战战兢兢的多磕三个响头。

太后赶紧命人扶他起身,笑言他太客气。

江宾璋规矩的俯首,小声附和。

太后见江宾璋竟如此胆怯,心里多少有些不喜。好歹是朝中命官,也该见过世面的,怎么今日一见竟是这副德行?

“哀家对琬儿这孩子一见如故。说来也巧,这孩子跟哀家一样,就爱吃那味老法做出的藕糕。哀家爱画,她便能会出一手好画,甚合哀家的心意。”

“能得太后您的褒奖,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江宾璋客气道。

“太后,晋阳王也跟您一样,极爱赏鉴画作。”赛嬷嬷趁机插嘴道。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确实如此,保不齐这俩孩子能聊得来呢。”

“正是。”赛嬷嬷附和道。

江宾璋一听他最怕的事儿来了,额头起了一层冷汗。他眼珠子乱转,咬紧牙关,仔细琢磨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太后看出江宾璋的异常,眯起眼睛审视他:“怎么了,江大人?”

“太后恕罪!微臣刚才一时慌神儿,冒犯天威,罪该万死!”江宾璋突然跪地磕头道。

“别在哀家跟前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就说!”太后突然厉害道。

“启禀太后,近日京城内盛传一些关于王爷的流言,内容不堪、下作。也不知是哪个宵小之徒乱嚼舌根子!微臣忽想起此事,心中不禁愤慨难抑,便走神儿了,还请太后赎罪。”

“什么流言?”太后紧盯着江宾璋。

江宾璋面露一脸难色,支支吾吾的说不清。

太后着实受不了江宾璋怯懦不敢言的样子,厌烦的打发他快走。她本来还挺喜欢他家姑娘的,不过她一看江宾璋这个做爹的如此怯懦,人云亦云,心中没有主意;太后便厌恶得很,立马打消了这门亲的念头。至于有关祁连修的流言,太后宁愿再派遣两人去宫外的打听,也不爱看江宾璋这个碍眼的人在她跟前磨叽。

不多时,‘晋阳王不举’的消息便传进了太后的耳里。

“胡闹!”太后气得站起身,指着眼跟前两名侍卫骂道,“两个没出息的东西,竟弄些假消息糊弄哀家。哀家早前叫你们跟着王爷,查出那名女子的身份。你们可倒好,把天桥街一溜的铺子列成单糊弄哀家。”

“太后恕罪,王爷当时确实……”

“行了,哀家不想听你们解释。”太后不耐烦地打发走侍卫,转身问身边的亲信赛嬷嬷,“你怎么看?”

“太后,会不会是王爷有所察觉,故意为之?”

“天桥街的事有可能,后面这个未免太过了,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毕竟男人对于自己那方面的问题都很在乎。她的乖孙子连修素来清贵高傲,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这样侮辱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面子。太后自不信这个,命人彻查此事,压制舆论。安排完这些,太后便无奈地跟赛嬷嬷叹气道,“你说这孩子的心思,哀家是真真搞不明白。”

赛嬷嬷颔首,默默地听着太后倒了一大通苦水。

“哀家真拿他没法子了。”太后无奈道。

赛嬷嬷低声劝道:“小王爷的性子是有些执拗,前些日子还提过要去西南那边打仗。似乎不是冲动之举,王爷今晨上朝起了封奏折给皇上。”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深吸口气,又接连叹气。

赛嬷嬷忙奉茶,劝太后不要操之过急。

“哀家还真有些好奇,那名女子是如何了得,让这孩子这般死心塌地的认准了。”

赛嬷嬷附和:“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太后道。

“王爷是太后您教导出来的,眼光不会差。”

太后想了想,也不否认。这两日她的耳根子就没闲着,也不知道祁连修这孩子搞得什么鬼,竟让太子站到他那边去。皇后临阵倒戈,也顺着太子的话劝自己。太后听得耳根子发软,倒真觉着那姑娘不一般。

说曹操曹操到。

太子和皇后先后赶来,就流言的事儿安慰太后不要着急。

“孙子这就派人去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散播出这种不要命的假消息。”祁连赫道。

“就是,说得还有理有据的,好像真的一样,太不像话了。”皇后附和。

“有理有据?”太后重复一句。

皇后迟疑了下,看向太子。

太子也犹豫了下,尴尬地跟太后道:“以前便有些流言暗中在传,说修弟不近女色,好龙阳。而今又突然说他不举,倒也证实了他先前不近女色一说。”

“胡闹!”太后拍桌骂道。

“是是是,孙子也觉得这些人胡闹。皇祖母您放心,孙子一准把这些人清查干净。”太子作保证道。

太后睃一眼太子,沉下心思想祁连修的事。

皇后略微等了等,见太后面容有所动,温言劝道:“修儿这孩子向来孝顺,就说当下这事儿,他明知您老肯定不愿意,还是日日来给您请安,跑得比谁都勤。他这份心,太后您瞧得最清楚了。若说这家世好不好,也没那么重要。只要人好,是个规矩正派的姑娘,就不打紧。礼仪规矩之类,日后有时间多加教导就是。那些出身名门的小姐们,不也都是这样被教导出来的?”

太后皱眉听着,没说话。

“臣妾知道母后您发愁这事儿,昨儿个见皇上的时候,臣妾特意问了问圣上的意思。”

“哦?皇上怎么说?”太后睁眼看皇后。

皇后忙笑道:“皇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倒是跟臣妾说起了文慈高皇后。”

太后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

高皇后出身不高,只是个县丞收养的义女。她却辅佐了□□皇帝创建帝业、平定天下。后来高皇后统领后宫,更是严于律己,以身作则,母仪天下,令嫔妃皆敬服。

高皇后可谓是祁国皇后之中的典范。

皇帝提起她,太后自然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不过太后知道,皇帝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表态,是因为他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好歹皇帝给了她这个当母亲的一个面子,只是委婉的表态。

皇后见太后似有在犹豫,赶紧表态:“淮南王就留下连修这么一颗独苗苗,难得他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母后,要不咱们也别为难他了,便顺应他的意思,让他娶个自己想娶的女子。”

太后想了想,摇头。“若让这个卑贱女做正妃,她生的孩子就是王府的嫡出血脉。我一想到此,心里就受不住。”

皇后见太后此状,不好再劝了。

“不过哀家倒可以让一步,”太后放软语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松口,“哀家可以破例让她做修儿的侧妃。”

“侧妃?”

“王妃为正,侧妃为辅,却高于庶妃。生子也算是半个嫡出了,但绝不能承袭爵位。”太后语气坚决道。

皇后倒觉得这样算是个好结果了,看向太子。

祁连赫借机退出慈安殿,直接回东宫告知等消息的祁连修。“……这也算是个好结果了。”

祁连修默了会儿,冷冷道:“不行。”

“你是我大哥,行么,事情就这样不成么?”祁连赫气得全身脱力,根本无法理解祁连修为何要为个女人这么坚持。

“看来我小看了太后的坚持。京城之地我便不留了,烦劳太子爷帮我照看黛儿妹妹。”祁连修冲太子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待祁连赫追问的时候,人早没了踪影。

次日一早,祁连修再次请旨赴西南参军的消息便传到了太后的耳里。太后心知他这是跟自己犯犟,便命侍卫强行控制祁连修,却不想扑了个空,连个人影都没找见。

江梧桐自从知道晋阳王中意自己二妹妹,便有意搜集有关晋阳王的消息。起初他不举的流言着实吓着他了,后来竟章嬷嬷点播,江梧桐好似悟出其中的道理。她便与章嬷嬷、问秋一起琢磨办法,偶尔还会请王二牛的人帮忙观察王府的动静。

“近来王府太安静了,王爷竟然一连三天都没出门。”问秋抱怨完,惊悚道,“不会是王爷真病了,在家养病呢?”

江梧桐也没个主意,总觉得这门太过高攀的亲事不大可能了。她见章嬷嬷床头有个匣子,半开玩笑问是什么,便随手打开,看见匣子里的小孩衣衫和月牙形的玉佩。

江梧桐震惊道:“没想到这东西还在!”

“大姑娘见过?呸,瞧我这记性,大姑娘小时候跟二姑娘一起长大的,哪儿能没见过这东西。”章嬷嬷自打嘴巴道。

江梧桐拿着那块月牙形的玉佩,左看看右看看。“小时候瞧母亲拿着,我就觉得这是一块好玉,必定是富贵人家的东西。”

“还有这衣服呢。”章嬷嬷翻出衣领子,给江梧桐看上面那个“瑈”字。“不瞒大姑娘,我悄悄查过八年前的事儿。当时京城里丢了姑娘的大户人家只有一户,卿侯府。”

“我知道。”江梧桐顺口答应,脸色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