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到了镇上,先转了一圈,熟悉镇上的商铺,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了。
对面是个茶楼的,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地讲本朝武将事迹,其中最为传奇的就是现年二十三岁的忠武将军。
说书先生对这位忠武将军大谈特谈,从他的家世谈到他如何年纪轻轻就撑起偌大的国公府,照顾唯一的胞妹,从他的计谋无双,再谈到他如何雪夜深入敌营奇袭敌军。
前几天忠武将军凯旋路过江涟镇,游街走马时,不少芳龄姑娘都在旁边扔了香包和帕子过去,简直风光无限。
明曦听了一会,就没再继续听了。
“哟,这不是阿曦吗?怎么,你那个窦先生识破你的真面目,把你赶出来了?还是你看他没有银子了……”
明曦抬头看了一眼来找茬的乞丐,说道:“我的真面目是你爹。”
除了窦淮,和原主接触最多的,最烦的,就是这个叫六儿的乞丐。这个六儿十五岁,身强体壮,脑子转得快,这一带的小乞丐都以他马首是瞻。
原主为了能够吃饱穿暖,没少给六儿出主意,教他把小乞丐的腿脚打断了,扔到人多的地方去乞讨。
六儿得了主意,手底下的小乞丐们讨来更多的吃食和银钱,总少不了分给原主一杯羹。
此刻听到明曦的话,六儿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在她旁边坐下了:“兄弟,我说了,那姓窦的没什么油水,一看就是个穷光蛋,你非要跟着他,除了学几句咬文嚼字的酸话,能得什么好处?”
“倒不如跟着哥哥我,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少不了你的。”六儿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明曦的肩膀上。
明曦面无表情地拍掉他的爪子,六儿吃疼地缩回手,依旧笑嘻嘻的不恼。
六儿其实挺看重阿曦这个人的,大家都需要抱团才能活下去,但是这个阿曦,总有各种办法能得到吃食和银钱。
有一回阿曦分明偷了人的银钱,眼看就要被逮住,她却机灵地往前跑,抱住路人哭嚎冤枉,然后反手把偷到手的钱袋塞到了为她主持公道的路人怀里。
最后那个倒霉的路人被拉到衙门打了二十大板。
明曦:“死一边去,别挡着我要饭。”
六儿摸了摸鼻子,说道:“要饭就要饭,我也要饭。”
大腹便便的周员外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杂役,杂役们扛着一头活猪往前走,过路人的人都嬉笑着上前跟周员外攀谈了几句。
“周员外好,嚯,好大一头肥猪啊,这得要不少银子吧……”
“还得是周员外出手阔绰,瞧着头猪,估计得有两百来斤,江神娘娘一定会满意的……”
明曦好奇地歪头,看着周员外满脸笑容地对着街坊四邻拱了拱手。
六儿瞧见明曦的目光,顿时眼神一亮,用胳膊肘杵了杵她,压低声音说:“阿曦,周员外可是一头肥羊,今年轮到周家给江神娘娘祭祀了,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咱们捞一笔?”
明曦盯着周员外,突然脆声喊道:“周员外,我看你面色青黄,印堂不清,恐怕是家中有祸事将至呀。”
大家正在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明曦这一句话,就跟往热油里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连身旁的六儿都惊呆了。
不、不会吧?
这才跟了那个姓窦的穷秀才多久啊,脑子就不好使了??
六儿下意识地把摆在面前的破碗扣到了自己的头上,屁股挪动几下,拉远了和明曦的距离,希望明曦挨打的时候,不要连累他。
“哟,这不是阿曦吗?”有人认出来明曦,顿时露出厌恶又讨厌的神情。
“怎么,你还认识这个小乞丐?”
认出明曦的人,顿时就三言两语把原主之前做的一堆破事抖了个干净,江涟镇就这么大,原主干的事多了,终归还是被人发现了。
也正是因为混不下去了,原主才不得不攀上窦淮这根救命稻草。
一开始也有人去跟窦淮说过原主的事情,但是窦淮并不相信。后来的人知道窦淮是隐姓埋名来避仇家的,顿时就拉远了和窦淮的距离,也不再劝他。担心连累自己。
反正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听说他跟了那个姓窦的秀才,没想到又出来要饭了,居然还敢当着周员外的面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众人一句接一句地数落明曦,明曦却不慌不忙,老神在在的地盯着周员外,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得罪周员外,让周员外叫杂役打她一顿。
周员外抬手止住了周围嘈杂的讨论声,解下钱袋,掏出二十几个铜板放到明曦面前的碗里,一边说道:“这位小兄弟,这些钱你拿着买几个馒头包子吧。我周某人,向来是不信算命先生说的话的,更别说你一个孩童之言了。”
周围的人都为周员外一声喝彩,这小乞丐如此出言不逊,周员外反倒给他银钱,当真是心胸豁达,活该人家发财呀。
周员外看了一眼众人,笑笑不语。
周家有钱,但是向来乐善好施,眼红嫉妒的人很少,一直来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哪怕小偷小摸的盗贼,都羞于上周家劫财。
明曦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了眨说道:“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句话。”
“等会到回家的路上,先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