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在男人那薄薄镜片后的眸色深邃无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单纯地紧锁着她。
“那件事是我的错,当时是我太激动了,没有控制好情绪。南珂,你没有任何问题……槿夕被绑架那件事完全不能怪到你的头上,你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都是我的错。”
殷宁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很难窥探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抬起了头,面向了敞开的窗子,金灿灿的暖阳洒在了她的脸上。
帝国位于高纬度地区,冬季比其他地区要漫长多了,尽管寒潮已经过去了,但冬季还没有彻底结束。
不过,今天的这缕阳光明显带着温度。
而她牵起了唇角,嗓音那么凉:
“没什么,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言褚墨低低地重复了这几个字,像是陷进了回忆的漩涡。
不自觉地喃喃,“是么,都过去了么吗……”
殷宁捕捉到了他这微不可察的呢喃,嫣红的唇罕见地扯出明艳的笑:
“不然呢?”
察觉到了殷宁似乎并不想再度提起这个话题,言褚墨也没有纠结太久。
他握紧了签字笔,“……你说的没错,都已经……过去了。”
搁置在文件上的手机屏幕忽地亮了起来,极快地浏览了屏幕上弹出的信息后,他再次望向了殷宁。
“快到饭点了,我已经让人去附近的中餐馆订了餐,都是你喜欢的菜色,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送到了。”
殷宁已经用纸巾擦好了手指,听到他这么说后,瑰丽的绯色瞳眸里流窜过一缕转瞬即逝的恍惚。
“抱歉,中午我已经有约了。”
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司衍。
如果中午留在这间病房和言褚墨一起用餐的话,估计回去以后,呃……
哄人对她来说太难了。
算了,还是不自找麻烦了。
于是,她话锋一转,“我记得昨晚我让东漓过来照看你了,她已经离开了吗?”
听到东漓的名字,言褚墨悄然一滞,轻触在白纸上的笔尖倏然一顿。
尽管他的神情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正常,但殷宁还是清晰地将他那一刹的恍惚收入了眼底。
她试探般地启唇,“她又惹你生气了吗?”
言褚墨哂笑:“她什么时候不给我们添麻烦过。”
见殷宁没有回应,应该是认同了自己的话,言褚墨继续说了下去:
“从前你是授了君家家主-君噬的意,监视看管她,以防她在外面惹出乱子,现如今她已经和君家彻底脱离了关系,不再是君家的人了,应该没有再继续把她这种麻烦留在身边的必要了吧。”
殷宁还是一样淡漠,分辨不出喜怒、情绪。
听到言褚墨说了这么一大段,她只是轻轻抬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凌厉冶艳的轮廓线条带着攻击性的张力,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寂无声无息地侵入心底。
“你从前好像对她还没有这么大的意见。”
毕竟曾经相处过了这么多年,言褚墨轻而易举地听出了殷宁的弦外之音。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他和东漓之间发生什么争执了吗?
言褚墨没有直接言明,他整个人在华贵的金色暖阳下,因病态而苍白的皮肤失了几分血色。
他那清绿色瞳孔里,似碧玉染上了溅碎的薄冰,薄唇轻抿:
“那是因为她当时还是君漓,还是君家的人。”
闻言,殷宁慵慵倦倦地弯了弯唇角: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言褚墨摩挲着签字笔,镜片后的寒眸中似有极其晦暗诡谲的云雾翻涌而过。
“她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你不是一直觉得她很聒噪吗。”
殷宁只回应了他的后半句,“她的确聒噪。”
“那么,需要我……”
这极浅的一句试探,让殷宁的目光再次紧锁住了他苍白英俊的脸廓。
他……不会是想对东漓下手吧?
她逼视着言褚墨的瞳眸,用果决凛冽的眼神,否决了他内心的念头。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这淡然的嗓音里蕴含了万钧力道。
察觉到了这句话里的警告之意,言褚墨极快地调整过来,悄然掩去眸底的阴霾,看似温和地点头。
“好,我明白了。”
殷宁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二十分钟过去了,病也探了,天也聊了,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她后仰着靠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扶手上,像是闲聊一样,轻轻扯了扯唇:
“你看了今天的新闻了吗,报道上说,劳伦斯小姐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
“是吗。”言褚墨神色如常,冷漠地像是毫不在意。
已经这么熟了,而且开场也聊了这么久了,殷宁不想在继续兜圈子了。
她索性直接问了:“她还活着吗。”
听了这话,言褚墨缓缓放下了签字笔。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一样,没有丝毫的讶异,只剩下深不可测的沉寂和平静。
“这就是你今天来探望我的真正意图吗。”
明明室内开着暖气,可却让人蔓生出一股无名的寒意。
男人冰凉的嗓音融在暖气里,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南珂,你到底是真心想来探望我,还是只是想来探探我的口风?”
殷宁一瞬不瞬地盯着言褚墨的面庞,淡然地笑:
“你绑架了劳伦斯小姐,到底是为了给我出气、给她点教训,还是想顺便将这盆污水泼到司衍的身上,让他陷入风波舆论之中?”
这段时间,她每一次见他,都觉得他又陌生了一分。
言褚墨依旧很平静,只是平静地过了头,就显得有些阴恻诡异了。
“所以,你是为了他来的?”
这里的‘他’很明显指的是司衍。
殷宁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面前接着就传来了一道泠然的嗓音。
“中午留下陪我用餐。”
她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蹙起,言褚墨就已经合上了手里的文件,拿起了下一份,头也不抬地道: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