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以后,祁翀首先去给祁清瑜请安,却见郑颐的祖母郑老太太也在。
郑老太太随着入京以后便一直住在大长公主府上,每日只是陪着祁清瑜说话解闷。二人虽说出身云泥之别,但年龄相仿,总有不少共同话题。
初时,郑老太太也觉得总叨扰柳家不是长久之计,便想着在外面租个房子住,反正离开望州前将望州的家产都变卖了,如今手上也有些闲钱,足够几年的花销了。可祁清瑜却觉得郑颐住在外面,每日路上往返也要多费些时间,府上又不缺这两人的住处,她自己也乐得有个人作伴,便说什么也舍不得她们祖孙出府另居。郑老太太拗不过祁清瑜,只好作罢。
今日晚间用过晚膳,郑老太太便又来陪祁清瑜说话,祁翀便将今日罗汝芳夸赞郑颐的话讲给二位老人家听。
郑老太太感慨道:“老身跟颐儿这是上辈子修的什么福,这辈子竟能遇到大长公主和秦王殿下这样的好人!当初颐儿说想要跟着进京读书,将来参加科考,我还觉得他是痴心妄想,穷人家的孩子能识几个字不至于睁眼瞎就不错了,考进士当大官,那岂是我们这些人该想的?还是殿下您说得对,得给孩子个机会,省的将来落埋怨,这万一真能考上呢?”
“颐儿这孩子不错,罗惟德可不是轻易夸人的,他要是说颐儿有天分,那就一定错不了,老妹妹,你呀,福气还在后头呢!”祁清瑜拉着郑老太太的手笑道。
“诶!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祁翀见二人情绪不错,便趁机将想请祁清瑜出面挂名女学院长之事和盘托出,祁清瑜见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乐呵呵应承了下来。
接着,祁翀又去找柳恪,以承诺给他一把手铳为代价,“借”走了他的四季衣服各两套,然后转头就打发慕青给送到杜府去了。
至于手铳嘛,嘿嘿,虽然说好了要给,可又没说什么时候给,且等着去吧!
转过天来四月初一,又是大朝会的日子。整个朝会期间祁翀都心不在焉,好在承平帝身体不适,精力不济,朝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下了朝祁翀换了便装,悄摸地改乘了一辆大长公主府的马车直奔“第一楼”而来。
此时距离饭点儿还有一阵子,但“第一楼”已经座无虚席了。当初祁翀给戚严的任务是三年内“第一楼”要成为京城第一大酒楼,实际上不到两年的时间,戚严就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第一楼”目前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楼了!
戚严早就接到了通知,知道祁翀要来,因此早早地便在门口候着了,眼见着一辆刻有平原大长公主府徽记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便赶忙上去掀起了帘子。
回京这么久,祁翀还一直无暇查看自家的生意,这“第一楼”他也是第一次来。
进门以后只见大堂雕梁画栋,墙壁悬挂名人字画,右手边摆着一排瓘玉水族箱,里面数十条活鱼游来游去,不少食客正站在水族箱前挑选着自己心仪的食材。
这本是祁翀原来那个世界里街边平价海鲜店的惯常做法,但在这里却属于新鲜事物,现杀活鱼的卖价也高的离谱,然而高昂的价格丝毫不影响顶级老饕的热情,不多时三条大鱼便分别被三位食客定下了,伙计们将鱼捞出送到后厨加工。
在戚严的引领下,祁翀来到专属包厢,韩炎跟在身边伺候,小滕则留在楼下等着杜心悦的到来。
“戚东家,最近生意如何?”
戚严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怎么,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目前客流还是不错的,只是今年一直没有新菜式推出,长此以往,怕是拢不住客人。”戚严有些忧心忡忡,看了一眼祁翀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殿下,要不,您再给出个新点子?”
“你呀!自己不肯动脑子,总是赖着让我出主意!”祁翀笑骂了一声,还是给他出了主意,“天气渐暖,弄些肉用签子串起来,在门口用炭火烤熟了,再洒些孜然、辣椒面什么的,这叫‘烧烤’,想必应该好卖吧?”
“殿下,您这主意一听就高明,那肉香在门口飘散开来,过路行人的馋虫还不都得被勾起来!”戚严挑了个大拇哥赞道,可话锋又一转,“不过,这辣椒面好说,孜然却太贵了,这市面上一两孜然一两金,关键是有价无市啊!”
“这还不好办?让姜颂在西北多收一些,价钱贵点也无所谓,若是能弄来品质好的种子,咱们自己种那就更好了。”
“行,那我这就写信给小颂,让他给弄一些来。”
“嗯,另外,第一楼的海货特色不能丢,不光是肉,鱼啊、鱿鱼啊什么的也都可以烤着卖,这个你们就自己琢磨吧!”
“诶,好!”
“另外再给你出个主意,”祁翀招手示意戚严附耳过来,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戚严大惊:“这......这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祁翀胸有成竹地笑道。
见祁翀如此,戚严便也不再怀疑了,暗自盘算起来到哪里去请人了。
“对了,戚东家,你来京城这么久了,想必应该知道,京城哪家勾栏比较出名啊?”
“殿下,您这可真把我问住了,”戚严为难地道,“小人虽然在京城待了一两年了,可每日就是在酒楼里张罗,哪有时间去逛勾栏瓦舍啊!”
祁翀想想也是,戚严这两年一门心思扑在酒楼的经营上,确实无暇他顾,便不再问他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俊俏的“小公子”带着“他”的贴身“小厮”出现在门口,正是穿着柳恪的衣服、扮做男子的杜心悦和她的贴身丫鬟小桃。
见正主来了,戚严不敢再叨扰,作了个揖便赶紧退下安排酒菜了。
“昨晚跟姑祖母商量过了,她老人家都答应啦!”一见面,祁翀便迫不及待地将杜心悦关心的消息告知了她。
“那可太好啦!”杜心悦开心地从贴身荷包中取出了一页纸递给祁翀,“那就麻烦祁府尹帮小女子将这莘昭女校的招生启事贴遍全城,如何?”
“小姐有命,敢不遵从?”祁翀笑嘻嘻地接了过来,又递给了站在门口的滕致远,“小滕,立刻送去府衙,让张峭安排书手抄写千份,派土兵全部贴出去!告诉张峭,三日之内,全城百姓要是有一人不知道莘昭女校招生之事的,我就让他在床上再趴三天!”
“是,殿下!”小滕接过字纸下楼而去。
不多时,伙计送上酒菜,二人边吃边聊。
“这道大黄鱼是现杀的,很是鲜美,你尝尝。”祁翀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放到了杜心悦的碗里。
这个举动在祁翀原来生活的世界里不算什么,但在这个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中便有些暧昧的意味了。
杜心悦的双颊顿时飞起一层红晕,祁翀还浑然不觉,又亲自剥了一只虾放到了杜心悦的碗中。
杜心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只虾夹起来放入了口中,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甜甜的微笑。
“对了,你们女校打算教些什么书啊?”
“呃......”听祁翀问起女校的事,杜心悦立刻收起了荡漾的心思,回到正题上来,“跟殿下在望州那边一样,先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目的是识字,之后再读《女诫》、《女论语》、《女史箴》、《烈女传》之类的,再之后嘛,嗯——到时候再说吧,毕竟这事谁也没有经验,也不知道究竟能学到什么程度。不过我想着,总不能如男子一般学做科考文章吧,这些她们也用不上啊!而且恐怕也没有几家人家愿意女儿来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嗯,我也觉得女校教的东西不宜过深,与其教她们诗词歌赋、经史文章,倒不如教些技能手艺,让她们有一技傍身。”
“那教些什么好呢?女红?刺绣?”
“刺绣女红当然可以教,大长公主府针线上还真有几个好手艺的婆子,到时候请她们来当教习就行了。另外,还可以学些术数,婉月就会,她和婉容、婉莹都跟毕筱芸学过一段时间的术数,虽然太高深的题目解不了,但是基本的运算不是问题。”
“毕筱芸?哦,想起来了,交州那位船东小姐,你信里提过她。”
“对,她编了一套术数入门的教材,回头我拿给你看看。”
“好啊,那干脆让婉月教我呗。”
“没问题呀!学些医术也可以,女夫子也是现成的;对了,还可以教茶艺、厨艺甚至武艺,总之,所有能够提高女子生存技能的东西都可以教。女子学了这些,日后即便婚姻不幸,不依靠男人也能安身立命。有了这样的底气,便不怕被婆家欺负了。”
祁翀说的眉飞色舞,杜心悦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秦王殿下如此为女子设想打算,倒仿佛自己也是女儿身一般,就不怕天底下的男子怨愤殿下吗?”
“怨愤我什么?怨我让他们的妻子更优秀了吗?还是怨我让他们失去了随意欺侮自己的妻子的底气?若有男子是这般想,那他就不配有媳妇儿!”祁翀挑眉笑道,边说边给杜心悦舀了一碗黄桃罐头,“你再尝尝这罐头,这桃子是我家在望州的农庄自产的,生吃口感一般,但煮熟了做成糖水罐头却很可口。”
杜心悦夹起罐头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嗯,清甜爽口,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对了,京城你比我熟,你知道京城哪家勾栏最好吗?”
“有个叫‘云韶班’的不错,我看过她家的堂会,有傀儡戏、影戏、杂技,还能唱诸宫调,当下应该算是最好的了。”
“哦,那回头你带我去看看。”
“好呀!就在西市的东路那里。”
“那明天就去吧!我后天迁府,怕是到时候就没有时间了。”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