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临产那几天,宋晏洲想方设法请了假,一刻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陪着她去医院。
分娩的时间和预料之中的没差多少,生产前的阵痛就算是叶暮也疼的脸色发白,不过她毕竟和普通人不同,就算换了一副身体,可当初在星际驾驶机甲对抗作战时,也时常受伤,因此相对于其他哭泣不止的同样等待着生产那一刻的女子而言,叶暮的表现相对淡定。
她只是紧抿着唇,眼眶略微有些发红,情绪上有些被旁人带动,孕期由于激素原因,个人情绪并不那么好控制。
整个孕期叶暮能保持情绪相对平稳,除了自己早就安排好了计划,和江一起有条不紊地执行之外,还有宋晏洲每天下班后都会坚持和她聊天,问着她一天的生活,又事无巨细将自己在部队的事情能讲的都讲给她她听,或是和叶暮讨论还没出生的孩子的养育教导问题。
宋晏洲情绪稳定,始终保持着让人沉溺的温柔,加上他用尽方法想在叶暮身边找补属于自己的位置,减轻自己作为伴侣,被江取代的替代感,每每回到家里,都仿佛变得异常粘人。
加上江会把叶暮身上的任何一点小变化都告诉宋晏洲,再进行一些指导,教他减轻叶暮身体上的不适和难受。
因此叶暮白天有自己最优秀的助手江鞍前马后地照顾着,晚上又有宋晏洲呵护着,整个怀孕的过程虽然比寻常时候不方便许多,却也没有太过难受。
甚至叶暮还在这期间,往科研所跑了几趟,跟江一起搞定了之后养育小孩需要用到的一些小的电器。
技术在飞速发展,临近产期,叶暮还重新粗略地检修了一下江的机体,已经有了给他更换新的机体的打算。
他这个机体用了这么久,磨损已经不小了,是时候换新的了。
此时宋晏洲就陪在叶暮身边,穿着一身常服,气度非凡,样貌也是一绝,进来的不论是男护士还是女护士都会多看他几眼,然后又看看宋晏洲紧张的守着的叶暮。
这里待产的都是军嫂,但有自己老公陪在身边的,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家里的女性或是自己的姐妹,宋晏洲在一群妇女同志之中,就显得格外显眼。
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可又自觉比不上叶暮这样的能耐,这毕竟是国家上了不知道多少次报纸和新闻的天才,人家丈夫就算是军人,也给他放假,让他守着。
最终只能想着,要怪就怪自己没用,自己男人也没有那么高的军衔,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也不够自由。
但是,随着江走进来对叶暮嘘寒问暖,一副听从命令的样子,众人眼神又变了变,只觉得更委屈更疼了。
江问的都是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从叶暮开始备孕,带着他一起研制 药剂开始,江就在系统的了解和学习这个时代有关生育方面的医疗技术和知识。
再结合一些星际在这方面的普遍学识,能更为准确的判断叶暮此时的状况。
两人说的话对于旁人来说就是听不懂,宋晏洲只能牵着叶暮的手,守在床边,压着心底的焦急等着。
叶晚生得知了消息,也连忙把手上的事情先交给了林澹处理,赶来了医院,看着宋晏洲守在叶暮身边,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此时宋晏洲在还比较满意。
傍晚叶家和宋家的其他人下了班,只要在四九城的,也都来了医院,轮流进去看了看,不好打扰到其他的产妇,所以都没停留太长时间。
宋晏洲之前本来想给叶暮换个单独的待产房,但被叶暮拒绝了。
她留在这里,其实还是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女性在生育之中是什么状态的。
她自己服用的药剂以及生产后要用上的改善身体的辅助药物,她并未推出,也并未让除了江以外的任何人插手。
至于要不要公布,叶暮还在犹豫之中。
她孕期中并没那么难受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用了药剂改善了身体状况,令其适合受孕与孕育新生,能减少不适。
所以她自己的体验和这个时代其他女性的体验是不同的,她要来亲自看看。
不过……
叶暮转头靠近宋晏洲怀里,宋晏洲连忙将她抱紧,坐在床边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道:
“江之前判断说今晚九点左右就该生了,不会有好几天。”
他也是进来才知道,这待产房里好几个怀着孕的女子,开宫口都一天一夜了还没达到要求,一眼看过去都是泪眼朦胧哭的稀里哗啦的,宋晏洲的心也提了起来。
他们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来的医院,万幸的是根据江的判断,叶暮不会像她们一样受那么久的苦痛。、
叶暮此时难得还能笑得出来,倒不是不痛了,而是有宋晏洲在身边比较放心,江自然也会安排好一切。
宋晏洲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道:
“在我怀里休息一会儿。”
叶暮点点头,在宋晏洲怀里闭目养神,宋晏洲时不时擦一擦她额间因为疼痛而冒出来的冷汗。
过了半个小时,江送来了夜宵和一支早就准备好的药剂。
宋晏洲仔细问了问叶暮这药剂是不是计划中本就该用上的,又先喝了一点,确定了药对普通人而言没有问题,才放心的让叶暮喝了。
就剩半个小时就要到九点的时候,宋晏洲提到了进手术室的事情。
叶暮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道:
“不论如何,生育的场面并不会太好看,你在外面等可能会更好。”
甚至可能会很狼狈,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当然不会顾及其他,可宋晏洲却并不处于那种状态,而是旁观者。
不论是谁,大概都不希望自己的狼狈与不堪被人围观。
虽说叶暮知道这个时代似乎有人用伟大来形容生育,可就如同割肉喂鹰是善举,甚至被教徒称颂一样,对于旁人而言难道就不血腥了?
伟大一词只从各方面意义上形容生育一事,不能改变其任何本质。
因此宋晏洲提出要一起进手术室,叶暮倒是有些心动,不过理智上还是委婉拒绝了。
宋晏洲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手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尽量舒服一些,另一手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头低声在她耳边道:
“当初你训练我们的时候,我几乎是在地上爬行,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还在一旁看好戏呢。”
叶暮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挺心疼的,但是不那样你也达不到要求。得不到更好的反馈。”
宋晏洲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你即将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如果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你,那当初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该阻止你。”
他们是决定携手一生的伴侣和爱人,对于彼此的每一次改变和决定,都应该互相商量,达到彼此的共频。
宋晏洲道:
“你知道的,我的承受能力和普通人不一样。”
“我可以陪你直面任何痛苦。”
“暮暮,让我和你一起吧。”
叶暮被宋晏洲说服了,还是让 他陪着自己一起进了手术室,宋晏洲就守在她身边仔细地给她擦着汗,时不时低头亲亲她,和医生一起说些鼓励的话。
常年出任务加上职业的原因,宋晏洲对血液的气息十分敏感,看着从她身上流出的血,他鼻尖几乎被她身上的血腥覆盖,急得宋晏洲红了眼眶。
血与伤总是相伴而行,人绝不可能不受伤而流血,宋晏洲甚至在任务中击毙过人,敌人的鲜血他也见过多次,训练中也难免受伤流血。
流血受伤在他的认知里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当这些鲜红的颜色染红叶暮白皙的皮肤,尽管医生一直说在正常的排血范围内,宋晏洲也只觉得浑身发寒,手都在微微颤抖着,要时不时低下头抵着叶暮的额角感受她身上的体温和呼吸,听着她的声音才能稍微安心。
直到孩子出生,宋晏洲紧跟着被推去病房的叶暮一步不停,似乎没听见护士叫他的声音,江看了看选择跟上抱着新生儿的护士。
产后自然是给叶暮安排的单独的病房,并且沈岩之和凌郇自觉的就在外面守着了。
两人倒是好奇叶暮生下的小家伙,但一切自然以叶暮的安危为主。
小孩子有医院的护士看着,又有江过去守着,在军医院内自然是足够安全。
生完孩子,叶暮身体虽然仍旧不舒服,但宋晏洲在护士的指导下,动作轻柔地完成一系列护理,同时温声问着叶暮的情况,叶暮慢慢地就有些困了。
给她盖好被子,宋晏洲才守在叶暮床边,看着她似乎已经睡着了,轻轻的伸手虚虚环着她的脖子,低头把脸埋在她脖颈间,此时才敢暴露自己心里那压制着的担忧和恐慌,像是心有余悸:
“……你流了好多血。”
因为这些鲜血,生育的过程每多一分钟,对宋晏洲而言都仿佛是有人在他面前,要试图夺走他的挚爱的生命。
出了手术室后,他并非真的没听见护士叫他去看孩子的声音,可宋晏洲并不太想去,他只想先和暮暮单独待一会儿,确定她的状态。
人的生命里,总有人有轻有重。
直到此刻,看着叶暮的睡颜,宋晏洲低头靠在她颈间,听着她浅浅的平稳的呼吸,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叶暮其实还没完全睡着,正在浅眠之中,隐约听见他带着几分轻颤似的话,下意识地动了动,懒得睁开眼睛,便抬手搭在他肩头。
宋晏洲微微睁眼,看着病床床单的一片雪白和她的墨色发丝,柔声道:
“我刚刚听护士说是个女儿,你不是之前就说想要女儿吗?那之后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叶暮轻轻笑了:“就算用了药剂改善身体,我也不会生育成瘾。”
她睡意朦胧地嘀咕着:
“那取个什么名字呢……让江明天再通知哥哥和爸妈他们吧,现在太晚了。”
“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宋晏洲拿着智脑联系了江,一边牵着叶暮的手守在床边,伸手关了灯。
过了一会儿,叶暮的呼吸明显更平稳了些,显然似乎彻底睡着了,宋晏洲把医院准备的架子床轻轻放在病床一旁展开,就在她身边睡着,手伸进被子里拉着叶暮的手,这样叶暮夜间有什么需求也能及时叫他。
“暮暮,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