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夜色渐深。
直到整座总督府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齐正阳才离开齐漪的院门。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齐大总督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忽然回来了。
而且第一时间，便去看望了大小姐。
但没想到，这一面，聊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
以至于到现在才出来。
中途没有人敢再打扰。
八位姨太太以及一些府内下人，静静等候在院门外。
“老爷！”看见齐正阳出来，所有人同时行礼。
齐正阳仿佛没看见般，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院子，目光复杂。
女儿从记事起，便搬到了这个地方。
这地方，是整个总督府，齐正阳除了自己居所以外，来得最勤的地方。
这院中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
但或许是工作繁忙。
如今看来，倒显得有些陌生。
人年纪大了，很容易对时间无感。
可无论再如何无感，该流逝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滞的一直在流逝着。
尤其是孩子的成长。
好像每一日、每一年，都能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正阳想起刚才和女儿的对话，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他早知女儿野心不小。
但有时候野心，是需要实力来匹配的，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这些年来，齐正阳另寻他路，将念头打在了培养一个能豁出命去保护女儿的人身上。
也许是这种疏忽。
不知从何时起，女儿变得与他越来越不亲近。
以至于今天再见，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她也从没放下过自己的野心，竟背着自己，在外面与那群反叛分子无名者混在一起，创建了个什么四海军。
也许，她还有更多事情瞒着自己。
齐正阳心中有事，一言不发地步往回走。
见他板着脸，其余众人均不敢吭声，只得在后面快步跟着。
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齐漪主要只谈了两件事。
第一，是她创建四海军要自己掌权的事。若齐正阳这个父亲不同意或出手干涉，硬要她和无名者割裂，那就把蓝州的军权交给她。
第二，她要报仇。所有暗杀或对她有杀心的人，她要一个个解决掉。
显然，第一件事，现在齐正阳不可能答应她。
在他眼里的齐漪，虽然已经有些长进，但不论是实力还是智慧，都不足以担此重任。
蓝州之地，何其重要。
尤其是在现在与沙族交战的关键时刻。
作为蓝州掌帅，也很危险。
第二件事，齐正阳现在也做不到。
刚动了大哥全家，震慑作用已经足够。
值此内忧外患的关头，若真听从了女儿不管不顾地一个个开刀，那偌大齐氏，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动荡了。
作为一家之主，齐正阳不可能做这么轻率荒谬的事。
谈话进行到这儿，父女两个人本该都有些生气。
但齐漪却像是早有预料他不会答应一样。
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山州。
齐正阳想起如今的局势，忽然顿步，唤来自己的副官。
“把三弟他们叫过来。”
当夜，齐正阳紧急召来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宣布了一件事。
“山州？”齐正泽听完拧起眉头，“二哥，你是说，让这群小崽子们去山州抢地盘？”
“不行不行，”不待对方回答，齐正泽又猛地摇头，“芙儿蓉儿他们才十几岁，哪能自己上战场啊？”
齐正阳的意思很明显。
如今周边列强虎视眈眈。
他们齐氏守住西北之地，是第一紧要之事。
但山州地理位置摆在那儿，不能不防。
他竟打算让齐述、齐漪这些小辈们效仿山州当年的那些小军阀，各自领兵去争抢地盘。
这在齐正泽眼中看起来，像是儿戏。
要他说，就该大军压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拿下才对。
见齐正泽情绪激动，齐正阳却没有安抚的意思。
他往后一靠，浓眉微垂，打着哈欠道：“都是同龄人，李泽镇的儿子都能上前线立战功，没道理我齐氏子孙会输他李氏一头？”
“可是，二哥——”
齐正泽待要再说，齐正阳已经“啪”的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我齐氏的荣耀，都是在战场上靠自己打出来的！怕死就在家窝着吧！此事已定，都回去准备准备，择日出发。能拿下多少，各凭本事。”
齐正阳忽然咧嘴一笑：“拿下来的，就是你的。”
在场众人神色一怔。
说完，齐正阳已起身，离开了会客厅。
蒋淑涵在一旁猛拉齐正泽的衣袖，让他别说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做准备了。”齐婉雨有些喜形于色，看了眼王拓，搂着他的胳膊匆匆往家里赶去。
齐婉晴眸光一闪，也微微一笑，起身朝众人颔首，与赵文斌离开了屋子。
“三哥——”齐正泽看向穿着一身儒雅长衫的齐正月。
齐正阳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叹：“四弟，这一遭，迟早要来的。不是在我齐氏的领地上，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三哥，你什么意思？”齐正泽皱眉跟上。
“你还没看出来么，二哥是要开始培养接班人了。”齐正月露出淡泊的笑。
“接班人？二哥之前不是挺看中陈若南那个外姓小子？连蓝州那么重要的地方都交给他管了。”
“再看中，到底是外人，只是用得顺手的工具罢了。”齐正月叹气道，“偌大齐氏，接班人要想服众，总得去战场上走一遭的。”
“你是说，大哥是在为漪漪那丫头铺路？”齐正泽吐槽道，“可刚刚婉雨牙花子都要笑出来了……”
齐正月看了眼他，无语地扶额，又叹了口气：“四弟，你有没有想过，这也是其他孩子的机会？”
毕竟二哥说了，谁抢到，就是谁的。
只不过，他家就两个天赋平平的丫头，齐正泽光顾着担心她们的安危去了，第一时间没想到这一层。
倒是妹妹和大姐，都有天赋不错的儿子。
齐正泽瞪大眼睛，点了点头：“倒也是。”
之前他们不敢私自动山州。
如今齐正阳都发话了，同意让他们来切这块蛋糕。
瞧刚刚小妹那喜形于色的样子，估计赶着回去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