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溜……”
“嘶溜……嘶………”
火车再次缓缓启动,离开了站台,团长老邢神色满足的嗦着两根冰棍。
只是那不断抽冷气的声音,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疼还是爽。
“你这下手也太黑了……”
齐燕大姐从卫生员那里拿来药膏,放在了团长老邢的面前。
看着熊瞎子的脸上那清晰可见的青紫色巴掌印,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宝玉。
李宝玉不由气极而笑。
“不是,这事儿能怪我吗!老邢这黑狗熊都把舌头伸出来了!”
“您就说。”
“这车里随便挑一个人,一抬眼一条口水直流的舌头就冲脸来了。”
“搁谁谁不抽他!”
“……”
听到这话,不只是齐燕大姐,一车厢的人都拍掌大笑了起来,只有孙连长神色庆幸的拍了拍胸口。
要知道刚才要不是老邢飞了出去,距离李宝玉最近的可是他自己。
也就是老邢这熊瞎子体质,飞出三米开外屁事儿没有。
换成他自己,怕是火车到了地方,也未必能醒过来……
时间仿佛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众人的疲惫也被积累到了顶端。
夜幕刚一降临。
刘副团长便安排着一部分人打起了地铺,打算尽早休息。
孙连长也安排起了警卫连的岗哨轮换,深夜是车上老鼠最难耐的时候,车厢里这么多姑娘,容不得他们不警惕。
团长老邢刚一躺下,浑身骨头就发出了嘎嘣嘎嘣的响声。
难掩的舒适感瞬间遍布全身,惬意的叹息油然而生。
显然文工团的其他人也是如此,还没几分钟,此起彼伏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只有李宝玉还在怔怔的看着窗外,远处的矮山还附着一层余晖。
他不禁伸手感受起了从窗外袭过的猎猎晚风,微凉且富有冲击的触感莫名带来一丝自由肆意的情绪。
李宝玉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这个速度……
最少也得是个E吧?
想起巧巧老师的精致可爱,李宝玉的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恶劣的笑意。
夜色渐浓。
没有最亲爱的抱枕,李宝玉的睡意极浅,任何一丝动静都会把他从梦里拖拽出来,微微蹙起的眉头满是烦躁。
就在这时。
郝红缨悄悄坐了起来。
母亲齐燕察觉到身边一空,下意识的微睁双眼,声音含糊的问道:
“丫蛋,干嘛去……”
似乎是害怕被周围人听到,郝红缨有些羞恼的压着嗓音回答道。
“解手!”
“快去快回……”
“别乱跑啊……”
“唉呀,知道啦!”
听到女儿不耐烦的回复,困意上涌的齐燕大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次闭眼睡去。
郝红缨摸索着座椅边缘,借着车厢连接处不断闪烁的微光,小心翼翼的避让着打地铺的人,向车厢外走去。
【非要发扬风格,把座位让给其他人,这地上叮呤咣啷的,怎么睡嘛!】
【去尿尿还要问,要是让人听到了,丢不丢脸啊!】
怀着对母亲齐燕的不满,郝红缨气鼓鼓的走到了车厢中部。
然而,当她看到在梦里极为熟悉的面孔时,略显着急的步伐陡然停下。
【宝玉哥……】
望着半躺在车窗旁的睡颜,郝红缨的心噗噗乱跳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心口。
那被晚风吹乱的头发和微微皱起的眉眼,让这张漂亮的睡颜充满了孩子气。
【为什么你不多看看我呢。】
郝红缨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空落落的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子委屈的感觉,她不禁呢喃着。
“你倒是看看我啊……”
她知道李宝玉喜欢吃美食,她就去找炊事班的师傅学。
她知道李宝玉喜欢听曲看戏,她就加入了文工团,想要唱给他听。
她知道李宝玉喜欢玩,她就去找院里的小子们,跟着他们一起玩,做着跟李宝玉一起玩时,不会让他感到无聊的准备。
但是不知为何。
她越是靠近李宝玉,李宝玉反而走的越远,甚至减少了来文工团的次数……
郝红缨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李宝玉的脸颊,可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神情难过的走向了车厢外……
“呼……”
“我滴娘啊……”
李宝玉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丝缝隙,见郝红缨走远,他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丫头,咋还哭了呢。”
当听到耳边微不可闻的抽泣声时,李宝玉便醒了过来,甚至屏住了呼吸。
这大半夜的,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在你面前哭,换谁谁不害怕。
要不是身上没有危机感应,李宝玉一拳打爆对方脑袋的心都有了。
“要不……”
“还是跟这丫头谈谈吧?”
“这么下去可不行啊,老子都是要结婚生娃的人了……”
李宝玉揉搓着有些头疼的脑袋。
他这颗心早就被巧巧老师填满了,眼下这个小丫头哪里能挤的进去。
苏联那边的姨太太天天催着他想要个娃,他都没时间去理会。
开玩笑,大房都没崽崽。
哪里轮的上还没入房的黄毛。
作为极端的民族主义者,李宝玉看不上任何种花家以外的血统。
在他眼里,自己就算是和种花家路边的乞丐结合,按照血统算,那都是名臣将相,世家贵族,帝王血脉相结合。
跟外国人结合,无疑是配了个串,顶多就是个暴发户的串。
唉……
怪只怪自己魅力太深。
李宝玉恬不知耻的自夸了一番后,站起身来,也向着车厢外走去。
“狗娘养嘞,一帮抠门贼,越到晚上看的越紧,这咋偷嘛。”
“马上到站了。”
“空手回去可就完蛋……”
在车厢连接处抽烟的黄大牙紧了紧身上的烂棉袄,嘴里骂骂咧咧的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车厢内。
身后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做贼心虚的他猛的回过头来。
当看到突然走出车厢的郝红缨时,他那浑浊发黄的眼睛不禁闪起光芒。
“咦……”
“这小丫头怪细嫩嘞。”
黄大牙直勾勾的打量着我见犹怜的郝红缨,一身的绿军装不仅没有逼退他的龌龊心思,反而激发出了他的某种怪癖。
眼眶湿润的郝红缨完全没有注意到棱角处的人,径直走进了厕所里。
黄大牙咽了咽口水,可嗓子里的燥热却没有一丝冷却。
他快步走到厕所门前,趴在门上听起了里面的动静,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劫不到财……”
“劫个人也可以交差嘛……”
轰隆作响的车轮声虽大,可黄大牙却似是听到了门后的潺潺流水声,有些激动的手悄然摸进了兜里的迷药。
收拾好身下的郝红缨站起身来,擦抹着眼角的泪珠,吸了吸鼻子,试图让自己回去的样子别这么难看。
然而当她打开车门时。
一个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手绢迅速向着她的口鼻处伸来。
惊恐的眼角余光里,只有一个黑脸汉子冲她狞笑着露出了一口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