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夜未合眼,彼此沉默不语,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在持续绷紧着他们的神经。
夜晚漫长而难熬,恐怖而心悸,当天边终于开始蒙蒙亮时,石彪首先打破沉默,小声说道:“要不咱俩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觉得身上还有尸体的臭味……”。
听到尸体二字的王阎,冷不防地全身哆嗦起来,愣了愣,点头表示同意。
石彪、王阎找出干净的衣服,悄悄地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兄弟俩听到母亲那熟悉且温柔的鼾声,心中莫名安稳不少。
兄弟俩来到水井旁,脱光衣服,打了几桶冰凉的井水,用毛巾沁湿,快速地擦拭身子,试图抹去那股难以驱散的尸臭味儿。
王阎更是将头埋进水桶里,任凭冰凉沁入脑袋,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番擦拭后,二人觉得差不多了,再次穿好衣服。王阎仔细地嗅着身上的味道,流露出一丝厌恶。
石彪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不禁宽慰道:“已经洗干净了,别太紧张,都会过去的。”
王阎低声说:“我感觉我的鼻子和嘴里都是那个味道,怎么都弄不掉……”
被王阎这么一提醒,石彪也深有同感,立马伸手止住王阎的话,说道:“停!这事先不要去想,快点收拾一下,母亲应该快醒了。”
说罢,兄弟二人抓紧打扫了一遍,又悄悄地回到房间。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略微冷静下来的二人开始小声地交流着惊魂的昨夜,感觉昨夜发生的一切既真实又虚无,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杀了人,同时也在疑惑着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是源师还要他们的性命?思虑着尸体处理的是否妥当?回想着那个源师到底是怎么死的?……
“咚咚咚!”
突然敲门声响起,吓得兄弟二人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幸好门外传来的是母亲的声音:“抓紧起床,我去做饭,你们把房间收拾好,如果饭菜端上桌了,你们还没出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随着母亲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兄弟二人平时听到这话,心里无奈而反感,但是今天却是特别温暖,感觉有着母亲的庇佑,自己就还是个孩子,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能一笔勾销……就像噩梦一场。
二人坐到了餐桌上,母亲端上饭菜,三份粥、咸菜以及一大锅炖肉,二人闻着肉香,想起昨夜的焦尸,胃里随即翻江倒海。
王阎凝重地看向石彪,石彪闭着气微微地摇头,王阎会意,这是不能露出破绽的意思。
二人极快端起粥,夹起咸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母亲刚从厨房端出干粮,发现二人竟然已经吃完。
石彪:“母亲,今天我们值日,需要早点去学校。”说罢就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王阎紧随其后。
王砺还未来得及说话,两个孩子就已经跑出了院门,低头一看,竟发现炖肉好像一口未动,试探性地闻了闻,感觉没有变味,于是更加的疑惑地盯着门口?
此时石彪王阎兄弟俩,正狂奔着下山,仿佛在努力甩掉一头无形的紧跟着他们的野兽。
跑了好一会,回头望去,已完全看不到家的影子,石彪于是拉着王阎停了下来,猛喘两口气,突然提议:“王阎,开学的时间还早,要不咱去昨天的地方看看,顺便收拾收拾……”
石彪的声音虽越说越小,最终底气全无,但说到了王阎的心坎里,二人都有些妄想着昨夜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王阎点头同意后,于是二人凭着异常清晰的记忆开始寻找。寻着昨夜被自己踩踏的草地、折断的树枝,二人很快就找到了昨夜战斗过的那一小片开阔地,崩裂的碎石、灼烧的植被、散落的血迹都可以证明昨夜真实发生的一切。
但诡异的是,尸体消失了……
二人无比震惊地看着他们记忆中的埋尸地点,齐膝深的坟坑空空如也,明明埋好的土不知被谁翻弄出来,形成两座小小的土包。
二人惊恐的眼睛,不断在彼此和空坟间游荡,心脏剧烈跳动,思维和记忆开始混乱。
石彪小心翼翼地求证道:“是不是记错了!?”
王阎倒还是清醒些:“不可能,我做了记号的。”王阎伸手指向前面的一棵树,那个树的树干上极为不明显地留下了一个血手印迹。
石彪看向血手印,又看向王阎,二人难以置信地说不出话来。
林间传来一声鸟鸣,把二人从震惊中拉回到现实。王阎突然说:“咱们得抓紧走了,否则一会儿母亲到了学校,咱们还未出现就坏了。”
可石彪指着眼前的坟坑哆哆嗦嗦地还想说些什么,王阎怕来不及了,于是猛拉着石彪跑下山去。
待到二人冲进教室时,大部分的学生已经来了,马横看见他们两个,挥手招呼,二人却呆呆地从他的身旁走过,没有理会。
马横以为这对儿兄弟应该是昨夜受了刺激,于是怜悯地看了看二人的背影,没有多说什么。
不一会,又是昨天的那个林老来上课,讲的依然是源术理论,课堂中死气沉沉。要是平时,哪怕是睡足了,石彪也能鼾声大作。可今日不同,经过从昨晚至今早的一连串惊吓,即使一夜未合眼,二人仍不感觉困意,脑子里搅拌着各种疑问,木讷地过了一上午。
下课的时候,二人悄悄地躲到角落聚在一起。石彪说:“这事太诡异了,要不咱们去问问林老”。
王阎也不知该怎么办,于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石彪。石彪无奈地叹一口气,独自离开。
此时,马横忽然冲了过来,再次跳起来,搂住石彪肩膀,问道:“你们俩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
石彪立马堆出牵强的笑脸,忙说没事,表示要去咨询林老几个问题。
马横真搞不懂这人是怎么了,平时混不吝的人竟然要去问老师问题,看来王砺老师的教育方式果然有效。不过幸好自己没有摊上这样的母亲,马横心中一阵欣慰,便自顾自地找别人玩去了。
“老师,人在心源枯竭的时候,还能继续输出更多的心源么?”石彪认真地询问着。
林老看着石彪这孩子竟然来问源术理论的问题,欣慰地回答:“正常是不可能的,不过有几种情况可以。一是吃丹药,有些药物为特殊源师所制,吃进去后可短时间内较快的补充源力,较为常见的就是源力丹;二是水之心源,水之心源具有吸收和输出源力的能力,所以水系源术可以给别的源师补充源力;三是属性相同的环境,在属性相同的环境中,心源可以缓慢地汲取周围能量,形成源力,不过过程缓慢。”
石彪暗自想了下,好像这几种情况都不像自己昨天的样子。又问道:“有没有源力没了之后,突然又有的事情,当然,不是您说的那些情况?!”
林老轻抚胡须,想了想说道:“心源抑术!这个是从小施放在源师身上,通过抑制心源过快成长,而夯实基底,这有助于后期心源的稳步成长。不过,这招会的人极少,而且需要定期施加。说得明白些,这样的人才,往往都是给王室、世家贵族预备的。”
石彪感觉有些像了,说道:“那为什么这种心源抑术会在心源枯竭时继续输出源力呢?”
林老答道:“因为心源抑术会将你日常多余的源力压缩进一个心源无法探知的空间,到了你成年或者特殊情况,比如你身处险境时才会爆发出来。石彪,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石彪笑着答道:“没什么,昨晚看了不少书,有些问题想不通。”
林老扶须微笑:“多读书是好事,但书中的知识也不能钻牛角尖。”
石彪脑子想着自己的问题,没有回应林老的教诲,反而突兀地追问道:“老师,还有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源术,可以冒出紫色的火焰?”
林老听到石彪的问题,立马皱起眉头,面色庄重地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呃……因为我昨天看了一本比较有年头的书,但书上的段落很多残缺不全,很多地方看不懂,紫色的火焰就是之一。”石彪努力解释道。
林老捻着胡须:“哦,这样啊……还记得王阎昨天谈论的古族么……”石彪竖起耳朵,集中全部注意力在听。
林老:“古族乃古之源族,基本都拥有着强大的心源和诡异的源力。传说之前的古族有百余种,现在吗,所剩寥寥,但也都是异常强大的存在,比如光之国的圣族,冰之国的凌族,水之国的宇族,我们国家的叶族,还有就是火之国的炎族。其中,炎氏族人在血脉觉醒后的源力就是紫色火焰,俗称妖火心源!”
石彪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问道:“老师,你是说,身上冒出紫色火焰的就是炎族人?”
林老:“差不多,紫色火焰可是炎族心源觉醒的标志。”
“什么是心源觉醒。”石彪不解地问道。
林老:“古族心源虽强,但传续困难,比如我们的王族——叶氏,虽然都姓叶,但只有几人的心源是正宗的叶系心源,能用出譬如‘森狱’之类的地阶源术。其余人,只是普通的土系植属心源罢了。而这些叶系心源的拥有者,并不是通过什么秘术或者努力,只是简单地被上天选中了而已。所以说心源觉醒的事是完全随机的。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光之国的圣族…”
后面的东西石彪半点未听,待林老说完,恭敬地致谢,随后踉跄地走出老师的书房。
虽然幼儿时便从母亲那里得知,王阎与自己姓氏不同、心源不同,本不是亲弟弟,可也绝对没想到会是炎族的人。回想起早晨卧房里的交谈,王阎貌似对紫色火焰和杀人经过都没有什么印象,如果回去告诉母亲的话,母亲就会知道昨夜的经过,杀源师这种罪过母亲必不会饶了自己。反之如果告诉王阎,真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想起他先前木讷的样子,搞不好会受到更沉重的打击。
石彪一路沉思着回到教室,看见王阎还在那里发呆,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思绪纷乱,扰的石彪什么都做不下去。
傍晚下课,回家时马横因为二人状态古怪,所以没有同行。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半山腰时,王阎突然问道:“哥,你说我真的杀人了吗?”
石彪想了想,说:“说实话我是没看见你杀人,昨夜也是我推断你杀人的,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被他的同伴杀死的,毕竟那个老头用的也是火术。”
王阎:“我今天仔细回忆了下,对于昨晚的事情,只记得我的心源好像突然变了,不像火系心源那种炙热的感觉,似乎有些凉,似乎又有些温暖……对了,你去问林老什么了?”
石彪稍微顿了一下,说:“我去问了为什么我的心源枯竭后还能有源力,老林说是一种叫做心源抑术的招数,从幼年时就施加我的身上,而且需要定期地不断施加,对培养心源有很大好处,昨天遇到紧急情况,就爆发出来了。”
王阎:“从记事时到上学前,除了母亲和你我几乎没见过任何人,既然是要定期施放这招数,那估计是母亲做的。”
石彪点点头:“有道理,咱们母亲那么厉害,会这种招数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是这样的话……你昨夜是不是跟我一样?”
王阎一愣:“好像就是,我也觉得心源有些不一样了,要不今晚咱们问问母亲!”
石彪:“可以,但是决口不能提到昨晚的事。”
石彪的内心还是不忍将王阎的身份告诉他,感觉一旦说出,这个炎族的弟弟恐怕就会和自己再有没有关系。
可是身份的疑云还是悬在石彪的脑海里,王阎为什么是炎族人?为什么会由母亲抚养长大?我们木之国不是与炎族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