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山...”
谭钦用肩膀直接挤开了身边的领袖,将自己的身子与正在看了望镜的眼睛对齐,以便于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那不是山...”
观看了一阵子,谭钦和谭慧从了望镜下退了出来。
“您看看吧...”
年轻的工程师一脸的惊恐,有些手足无措地把了望镜给到了石严飞,他已经将参数调整到了最适合观看的距离。
接过了望镜,再看向里面。
起初是一片黑暗,但是一种莫名的力量将他的视野拉动。
眼前出现了光明。
“雪花...那山峦...是雪。”
石严飞的视野里,无数的雪花正在狂舞着,从东边的冰原海岸上愤怒地呼啸而来。
“那山峦是雪...”
石严飞默默地一边看一边念叨着。
愤怒的冰雪形成了一堵墙,在了望镜有限的视野里,把观察者死死地控制在了墙的另一端。
这让石严飞想到了很喜欢的作家的一句话,他默默地念了出来。
“你在平原上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
身边是能量塔的轰鸣声。
他眼前的景色,应该是非常复杂和吵闹的,但是耳朵给大脑送来的信息,则是身边这温暖而安静的轰鸣。
“是死亡。”
石严飞从了望镜中退了出来,看向了身边短发的女人。
“我们会死吗...?”
平日里冷酷的谭慧到了此刻,能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恐惧,而不再是当初的无所畏惧,但是她没有表达出来。
“木材不够,我们搭建不了更多的帐篷...可能需要开通更多的渠道给这些新来的人们使用...工作站、救护站、甚至一些工作设施都需要一直开着,才能供暖...”
“我是说...”
谭慧清了清嗓子。
“我们...”
谭慧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用手腕摆动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弟弟。
石严飞明白她的意思。
“牺牲。”
对牺牲其他人保护自己和弟弟的欲望,已经充满了她的脑袋,石严飞可以看出来那欲望是一个巨大的沟壑,也有人把这种无尽的欲望称之为,求生欲。
父母被冰冻在了岳州,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这种心态,石严飞也能够理解,就算没有这一段往事,想活着,也是可以理解的。
谭慧渴望地看着石严飞,等待他的回答。
一旁的谭钦则一言不发。
“石大...你说话啊...”
石严飞有些被问住了。
他在想着如何和能量塔里的所有人民讲述这个残酷的现实,一方面又在思考着如何回答谭慧的追问。
细若游丝的声音从谭慧的嘴里出来,那是一种几乎是哀求的口吻,在轻轻一下一下接连不断地扣打着石严飞。
“我们先出去吧...探险队他们马上就到了,我们在外面等他们。”
谭慧看到自己的需求没有被满足,失望地低下了头。
和弟弟以及能量塔的领袖一同走出了飘起来的热气球,到达了能量塔的外围。
能量塔的水气冲上了天空,一会儿就汽化成了奶白色的水滴。
即使是白天,他们也能够看到这蒸腾的冰汽。
而半个小时后,上午的十一点。
南方的探险队回来了。
“你们受苦了...受苦了...”
归来的人们,脸上结上了冰血痂,面部都被冻上了黑色的硬壳,就像是常年被暴晒的人们一样,脸上已经不堪入目...
血和皮已经粘连成了一块。
石严飞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但是看着五个素不相识的工人,他们脸上的伤痕深深刺痛了石严飞的心。
一个龅牙的高大工人,带着加热灯,脸上写满了憔悴,他走到了石严飞身边,递给了石严飞一张纸。
上面写着两个字。
为了能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石严飞抹干净了眼泪。
“遗书。”
石严飞惊讶地看着他们,握住了工人的手臂,就像是害怕他们突然消失一般,好在一切是有实体的。
“我们当初都以为回不来了,所以我们五个都写了遗书,看谁亲妈生得扛冻,咱们就让那个人把遗书都带回来...”
石严飞搓开了冻在一起的纸。
一共有六张。
“还有一张...是我们这次出行的报告,如果我们五个都倒在了雪地里,你们看见我们的尸体,就不用前往了。”
石严飞看着真诚而满脸疮痍的工人,早已经泪流满面。
纸上写着: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断树,没有木材。
“我的好兄弟...我的好兄弟...你们受苦了,我的兄弟们。”
石严飞紧紧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们,眼泪一直流到了下巴的胡须上。
“走!我们回家!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再说。”
八个人走上了灯塔,石严飞挽着工人们的手,走上了回家的热气球。
下降的热气球上,石严飞从背后拿出枪,对着能量塔上面的水雾开了十发子弹,枪声在整个圆形的坑底回荡。
所有的工人、孩子、医生、工程师全部出来观看。
石严飞感到很欣慰,这五个探险队的勇士,为能量塔做得贡献,永远不会被磨灭,他们的功绩将永远存在人民的心中。
谭钦也很受触动,而谭慧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之中。
一行人到了能量塔的内环,石严飞正准备向大家宣传一行人的劳累,希望得到市民们的肯定。
“木头呢?”
一个油面的男人首先发难。
“问你们呢?有石大说的木材基地吗?”
紧接着,一个裹紧棉帽的女人也严厉地追问高大的五人组,尽管他们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冻疮。
这个时刻,贵族也好工人也罢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住着同样的帐篷...
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区分开。
“完咯...一切都完咯...”
“希望这次抽签不要抽到让我去死吧...”
“呸...恶心...冻成这个鬼样子,还一点东西都带不回来,真是没用。”
聚集过来的人们,又迅速散开...
五个工人们想说什么,但是也什么都没有说,他们把背包里一路上收集到的微弱到可怜的木材,丢进了储备库。
“扑通。”
高大男人跪下了。
“石大,给您丢脸了,对不起石大。”
石严飞赶紧把高大的男人扶起,这个中年的男人明显要比自己年长很多,但是却长跪不起。
他能感到他们五个人眼神中的劳累,或许跪着,现在是更好的休息方式。
谭钦和石严飞一同将工人架起来。
在这时,石严飞才发现了谭钦同样眼含热泪,眼泪已经沿着湿了又干的泪痕一次又一次地流下。
此时,最后一个工人,也就是那个龅牙的工人将自己背包里的木材丢进了储备库。
转过身的时候,扑通也跪下了,石严飞赶紧准备去扶起他来,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受之不起。
可是,还没有弯下身子去扶起龅牙的工人,下一秒,工人的面部直接砸在了地上,上半身比直地砸了下去,倒在了储备库前的能量塔内环。
“立彪!”
“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