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远望向赵崇德，问道：“咱们现在还有几辆穷奇坦克？”
赵崇德：“这两天应该又赶出了两辆，加起来应该能有个七八辆了。”
林九远：“你组织的护卫队会开坦克吗？”
赵崇德面色一僵：“他们，他们都是步兵出身，让他们步坦协同还行，可真让他们上去开……”
林九远：“没事，这个工厂里没有不会开坦克的，缺的正好就是会步坦协同的步兵。”
“您的意思是？”赵崇德挠了挠头，听的一头雾水。
突然，他猛地反应了过来，眼里多了几分兴奋之色。
“林先生，难道您是想让工厂里的工人来驾驶坦克。”
“如果是他们的话，驾驶技术确实没问题！”
这点，在林九远带他们去找卡卡诺夫的时候，就能看的出来，那几个年轻的小家伙一个个可都是抢着坐驾驶位。
林九远又问：“安德烈还在工厂里吗？”
赵崇德看了一眼外面，此时天色早已经黑了，他回来时就已经差不多九点了，现在恐怕已经快要十一二点了。
“我去他的办公室看看。”
林九远：“嗯，如果他在就把他叫过来，跟他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他，非常重要的事。”
“是！”
而另一边，安德烈确实没有回家，而是躲在了自己的办公室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手里的香烟眼瞅着就要烧到手指头了，可安德烈却仿若未觉一般的呆坐着。
他实在无法接受马利雪夫即将消失的事实，但是他知道，身为车间主任，他有责任将这一切告诉工人。
让他们知道真相。
按照上面的意思，两天后这里将不能留下一个人，全部搬走，不然后果自负。
安德烈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又皱上了几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上面明明是要将这里改成养猪场，可却为什么要一直提醒自己这里两天后不能留人呢，就仿佛这养猪场不需要工人一样。
安德烈想不通，上面的命令怎么会如此含糊，就好像故意隐瞒着什么一样。
而且，两天时间根本连车间拆除的时间都不够，他们是疯了吗？
他正想着，手指却猛地感到一阵肉痛，原来不知不觉间烟头已经烫到了他的手指。
“只有两天时间，不能在等了，既然林先生拿不到主意，那就由来我帮他做这个决定吧。”
“明早说什么也要将这一切都告诉工人。”
“总不能两天后让他们被当成叛乱分子被抓起来。”
“咚咚咚……”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便是赵崇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安德烈先生，你还在吗？”
“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嗯，林先生叫你过去，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重要的事？”安德烈呆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行，我这就过去。”
安德烈心下想着，既然有了决断，不管林先生找他是什么事，他都应该借这个机会找林先生谈谈。
可当他推开林九远办公室的门之后，林先生的第一句话却让他呆住了。
“安德烈，我想明天跟工人们谈谈。”
安德烈：“……额……嗯……”
“……”
第二天，一早。
林九远又一次来到了最初来时的那个简陋的讲台。
只是这次，没有了卡德罗福和伊万诺夫，也没有了闹事的工人，所有人望向的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尊敬。
因为林九远之前所答应他们的事，他都办到了。
他们现在不止拿到了之前所欠的工资，每个人还都得到了涨薪。
一个男人只要在这里工作，就可以养活一大家的人。
而这在林九远没来之前，是完全不敢想的事情，一切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
他吹了吹面前的麦克风，在确定能够传出声音之后，便望向台下。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台下议论纷纷。
“下面，我将宣布一件事。”
“所有妇女、未满二十岁的、家里的是独子的上前一步！”
所有工人都愣了一下，可他们还是听从林九远的命令照做了。
一下子，几千名工人瞬间就站出去了大半，没动的只剩下一半不到。
“怕死的，或者觉得自己还没活够的也上前一步！”
这次人群里又是一片哗然，之前曾带头闹过事的塔托先是上前一步，可犹豫了半晌又咬牙退了回来。
因为他看见小亚当直挺挺的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
此时，剩下没动的工人，已经只剩下一两百人。
林九远点了点头，道：“很好，接下来，所有上前一步的人，可以去财务那里领这个月的工资和遣散费了。”
“什么？”
“搞什么鬼？”
一个女工人带头嚷嚷起来：“林先生，我们一直很敬重你，请问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开除我们！”
“对啊！”
“就因为我们怕死，就因为我们是妇女吗？”
“我们是工人，又不是战士，这又有什么错！”
林九远挥了挥手：“你们没有错，错的是现在这个动荡的世界。”
“上面已经下了命令，这里再两天后将被收归国有，改成养猪场，并且不再需要任何工人。”
“赶走你们的，不是我，是乌拖男，是嚷嚷着要独立的乌拖男！”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震惊。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种事。
林九远：“我林九远保证，如果三天后这座工厂还在，你们可以回来继续上班，遣散费我也不会要回。”
“然后我将向那些有骨气不怕死的人，宣布接下来的事。”
“我林九远决不允许这座百年军工受此侮辱，他们既然敢说，要移平这里，那么我就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百年军工厂的底蕴！”
“下面谁愿意跟我抗争到底的，可以留下来，如果害怕流血，害怕死亡，那么他也可以和妇女儿童一起去领遣散费。”
台下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动。
林九远的讲话内容虽然不多，却信息量极大，他们需要一个理解的时间。
还是小亚当最先站了出去，问道：“林先生，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绝对听你的！”
“妈的，什么破世道，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活，那他们别想好过！”
“对啊！来啊！谁怕谁！”
塔托举起手来，向天大喊起来。
“乌拉！”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学着他喊了起来，情绪就像水面上的涟漪，越来越大，越传越远。
“乌拉！”
“乌拉！”
“乌拉……”
其他领了遣散费的人也都没有离开。
当得知，林九远是要继续造坦克来抵御外敌之后，他们都自愿留了下来。
想要帮着大家多造些坦克，一两百人，怎么也需要几十辆坦克，两天时间他们要加急全部赶出来。
林九远将穷奇的设计图递给了安德烈，让他按照这份设计图来生产。
可令林九远没想到的是，安德烈在见到这份设计图之后，表现的却是异常平静。
当林九远好奇问起原因，他才呵呵笑道。
“呵呵，虽然赵崇德藏的很隐秘，可我毕竟是这里的车间主任，之前只是当做不知道罢了。”
“林先生，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
林九远：“什么事？”
安德烈：“这次我也会上坦克，我要跟你们一起保卫这座工厂。”
“我这把年纪，也干不了几年了，本来我就想着与工厂共存亡，既然机会到了，那我也想死的有些用。”
“当年打仗的时候，工厂里有人问过，有没有人愿意上战场抗击敌人，可惜那时候我怕了，我害怕死亡，所以我没有报名。”
“现在，我想补回来。”
林九远怔怔的望着他，眼里多了很多莫名的意味。
“好，我答应你。”
……
第二天，几十辆坦克和成百步兵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城镇上。
身为总指挥的诺维奇营长，一脸不耐的从坦克车上探出头来，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辨认方向。
他的嘴里还不时发出一声声抱怨。
“妈的，这种任务怎么总是落在我的头上。”
他这次的任务，正是来这里移平一座老牌军工厂，本来上头是让他后天再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改了主意，早了一天，并且还下了命令，抹杀里面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这种杀平民的脏活无论谁接都会暗叫一声晦气，更何况是他。
虽然诺维奇不清楚这座军工厂到底哪里得罪了上头。
但是他知道，这座军工厂完了。
今天它将彻底在他所率领的钢铁洪流之下被推为平地。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去到军工厂里，依照命令，派步兵上去将工厂里所有的工人全部抓出来，然后一个个枪毙。
然后命令工兵上去，安装爆破用的炸药，将那里夷为平地。
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哦，对了，他差点忘记了，上面还特别命令让他注意里面的亚裔，全部抓起来，等上头来人了之后在一并枪决。
“妈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没想到最后竟然临到最后却要打自家人。”
“晦气，真他么晦气！”
出了城镇之后，接下来再走过一片平坦的农田地，就到了马利雪夫军工厂。
眼瞅着即将到达的时候，突然，坦克的无线电里传来前面士兵的声音。
“营长，不对劲啊，这工厂前面的土地上好像摆了一排的坦克。”
诺维奇营长愣了一下：“坦克？哪来的坦克？”
一旁的警卫员连忙解释道：“营长，这里好像就是一座生产坦克的军工厂。”
诺维奇：“哦，这么回事，那这不是好事吗。”
“他们提前将里面的坦克驶出来，也免得一会爆炸的时候给压坏了。”
“反正上面没提，老子正好把这些坦克收缴了，呵呵，临死还这么为我们着想，要不是上头下死命令，我还真不想杀你们了。”
诺维奇的嘴角露出一抹嘲笑，仿佛刚才嘴里的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是蝼蚁。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命令所有士兵停止了前进。
“命令，一班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无线电通讯员：“是！”
命令下发下去之后，诺维奇便端起望远镜，远远的观望起来。
只见那辆一班的坦克慢悠悠向前开去，朝着工厂的大门口行驶而去。
这中间的距离，其实相隔着一公里远，只是因为地势平坦，最前方的侦察兵才发现了情况。
诺维奇眼见着望远镜里，坦克离着工厂越来越近，即便进了那些坦克的攻击范围也没攻击之后，便放下心来。
对着坦克里的通讯员下达了指令。
“命令，部队继续开拔，缓慢前……。”
“轰！”
诺维奇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就猛地传来一声巨响，惊得他忙拿起望远镜再次观望。
望远镜里，只见那辆他刚才派出的去的那辆坦克，就这么被炸成了一堆废铁，里面正冒出浓浓黑烟，燃起熊熊火焰。
显然，一班的士兵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妈的，什么情况，那帮家伙疯了吗？”
一帮工人，怎么敢朝着他们这群正规军下手的，还觉得能打赢他们不成？
诺维奇正想着对面会不会也是正规军的时候，坦克里的无线电通讯员却突然朝着他大喊。
“营长，我们接收到了他们发出的讯息。”
诺维奇：“他们说什么？”
无线电通讯员，满脸吃惊的扭过头来，看向诺维奇一字一顿道：“马利雪夫永远不会屈服。”
诺维奇：“他妈的，既然这么不识好歹，那就让他们死！”
“给老子推进！把他们全部给老子灭了。”
“一群工人真的以为开上坦克就能他们正规军打了不成？”
“做梦！”
“给老子前进！开炮！踏破这里！”
“轰！轰！轰……”
通讯员紧急传达了诺维奇的命令，外面顿时传来一连串的炮弹轰鸣声，宛如一场血腥的地狱奏鸣曲。
坦克徐徐向前推进。
步兵则躲在坦克的后面，紧紧跟随，他们的眼里泛着嗜血的光芒，就好像一头头见到猎物的野狼。
坦克虽然在远距离是所有士兵的噩梦，可一旦让他们接近，那么就只有成为他们手里玩物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