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栩摇头:“为什么百姓一直贫苦,一代不如一代?
真的是百姓无能么?
说到底,是你们的贪婪之心越来越大,你们不希望更多的人来瓜分你们的利益,你们便堵死了他们上升的通道。
谁人不知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
可是呢,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能读书,能读好书么?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就算真的有能力佼佼者,金榜题名,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十多年来,朝中新晋大员,哪个不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靠的真的是才华学识么?
靠得不过是裙带关系罢了。
你们贪婪,陛下默许了,毕竟你们曾经也有着莫大的功劳。
可是你们万万不该堵死了寻常百姓向上攀升的道路,当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天真,姜栩,你觉得你将我们的财富分给百姓,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就会改变现状了么?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他们只会成为下一个我们。
姜栩,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做呢?再把那些人都给杀个干净么?
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上官文雄目眦欲裂。
“王朝更迭,时代变迁,古往今来不是一直如此么?这是一个巨大的轮回,被剥削者推翻剥削者,然后再成为下一个剥削者,再由被剥削者推翻。
若真要问本宫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想必便是,至少,国祚能够延续,王朝还叫大夏吧!”
上官文雄沉默了,良久,他再次看向姜栩:“那你觉得,楚渊和你想的,是一样的么?”
姜栩沉默了,不解的看向上官文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楚渊。
“姜栩,说到底,你所代表的还是朝廷的利益,你代表的还是大夏王朝,你所希望的还是大夏王朝能够延续下去,说到底,你跟我们其实是一路人啊。”
“这有何不对?”姜栩反问。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姜栩,你或许会成为一个好帝王,一个像样合格的帝王,但是楚渊不一样,他是个疯子,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是不是觉得楚渊在跟你做同一件事?你错了,大错特错。楚渊这个疯子,他在想办法让百姓不再贫苦,让百姓不再愚昧!”
“这有何不对?百姓富裕,王朝自然强盛。百姓不再愚昧,王朝也会有更多的人才可用,同样也能让王朝越发的强盛!”
“百姓富裕,人人闲散,谁做苦力贱活,谁为你建设发展?百姓不再愚昧,你又该如何统治百姓?
只有让他们愚昧,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用一生去努力,去奉献,才能为我们去创造财富。
饥饿的时候,他们的要求很好满足,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寒冷的时候,只要能有一件御寒的冬衣便行。
可若是他们将这些东西全部拥有,他们就会想要更多,他们便会不满足于现状,他们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想要更多。
到时候,你又得瓜分出去多少利益,才能够满足他们的胃口呢?
官差手里的鞭子,可永远比先生手里的书本管用!
王朝需要的是听话愚昧的奴隶,而不是有自我想法的百姓!”
“上官文雄,你疯了?”姜栩脸色阴沉。
“本官不是疯了,只是把话讲得足够直白刺骨。真正疯了的是楚渊,殿下,你被楚渊给蛊惑了啊!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楚渊有兵权,让他有实权。只有楚渊死,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符合王朝的利益,也符合殿下对未来的期盼。
殿下,我们是一路人啊,你快些清醒过来吧。”
“住口!”没人想到,最先发怒的居然是苏沐雪,苏沐雪已经抽出了长剑抵在了上官文雄的脖子上,咬牙怒喝:“我不允许你诋毁楚渊,楚渊不是疯子!”
上官文雄不怒反笑:“若是将人的头骨剖开就能看到人的想法的话,想必楚渊脑子里真实的想法,会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吧。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思想,已经不是忤逆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人生下来就是要分三六九等的,这是永远都不能改变的!也没人会允许这样的改变。”
“我这就杀了你!”苏沐雪是真的怒了。
“沐雪,住手!”姜栩呵斥。
苏沐雪咬紧嘴唇,还是收起了剑。
上官文雄还没有招供,程序上还没能彻底给他定罪。
“抓紧时间让他开口。”姜栩冷冷的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回到公主府。
月色下,姜栩和苏沐雪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上不再是梅花茶,而是烈酒。
姜栩的酒量算不上好,脸色已经泛红。
她媚眼迷离的看着苏沐雪:“沐雪,你觉得楚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苏沐雪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皎月,喃喃开口:“他是个伟大的人,他能让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他能让人收敛内心的罪恶。
他……是救赎。
金水县呐金水县,恍如昨日,又好似前世,只有楚渊能够做到。
宁儿算不上极恶,可也是穷凶,可她现在很讨喜,人人喜欢,因为楚渊。
王老黑,腌臜龌龊,典型的恶吏,如今也算得上正直,也是因为楚渊。
还有很多很多……
唯有苏璃,唯一的纯善,楚渊也守护住了。”
“殿下,世道本该是什么样子?”苏沐雪问。
姜栩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世道,因人而异,或许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史书上万般笔墨,可唯有四字——成王败寇!”
姜栩病了,似是感染风寒,似是心事缠身,她在府上疗养了几日。
这几日内,她常在噩梦中惊醒。
梦中总有另一个她不断重复的询问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和谁才是一路人,自己代表的究竟是谁的利益。
王朝的利益?百姓的利益?楚渊的利益?
她给不出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能够选择的路。
自己好像迷路了……
孤孤单单,恐惧害怕,没有人能出现,为她指明道路,牵着她的手走出迷途。
姜栩再次带着苏沐雪去往大理寺,提审上官文雄,上官文雄依旧死不承认。
然而今天,一个人的造访,让上官文雄失去了所有嘴硬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