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天脚步轻浮,面无血色,他在太监的搀扶下坐在了主位,所有人都对他恭敬的跪下。
姜云天坐稳,满是血丝的眸子直视着上官文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
“老师,少轩死了,佑禾也死了,朕的孙儿也死了,就在先前,朕最疼爱的女儿也差点死了,差点死在了杀手的手中。
老师,朕只问你一句,那些杀手,究竟是不是你派去的?
老师,你当了一辈子的忠臣,朕希望你不要到了这时候,让自己前半生所坚持的东西成了一场笑话。”
上官文雄瘫软的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泪流不止,他费力的朝着姜云天爬去,想要爬到姜云天的脚边,却被神色冰冷的甲士挡住。
“陛下,清醒一点吧,姜栩是个女人啊,若传位于她,祖宗之法势必激起不臣,老臣不能看着陛下一错再错下去啊。”
“朕问你,那些刺杀栩儿的杀手,是不是你派去的!”姜云天暴怒,愤然起身,却又因为身虚体乏差点摔倒,好在太监及时扶住了他。
“老臣,认罪。”上官文雄放弃了抵抗,他承认了,将事情的始末都交代了。
姜云天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老师,她是朕的女儿啊,你怎么能?”
“陛下,她是女儿身呐,就凭这一点,就凭这一点,便不能行啊!”他还在重复这句话。
“大理寺少卿何在。”姜云天道。
“臣在。”
“宣判吧。”
大理寺少卿一脸为难,小声询问:“陛下,该怎么判?”
“依国法论处。
他要杀的是朕的女儿,是未来的女帝。朕与他已经没有君臣之谊,也没有师徒之情了!”
……
一则布告,昭示天下。
朝廷太傅,兼兵部尚书,忤逆谋乱,刺杀长公主,株连九族!
行刑前的那个晚上,又一位黑衣人去了监牢之中,对着上官文雄三叩首。
帽檐滑落,竟是上官皇后。
“父亲,值得么?”
“楚渊若是归来,国祚倾覆,所有人都会死。”
“为什么啊,为什么一个楚渊,一个只在朝堂上露过一面的人,就逼得你们不得不如此?
他楚渊手里有兵马,朝廷的手里不也有兵马么?为什么非得这么做才行?”
“是啊,一个只在朝堂上露过一次面的人,居然就把朝堂上下扰得鸡犬不宁,就让为父不得不以死入局,这楚渊厉害吧?”上官文雄苦涩一笑。
他没有跟上官皇后说得透彻,只是说出了楚渊。
可他清楚,要他死的人,不光是楚渊和姜栩,还有当今陛下啊。
就算自己不主动提出来,陛下也会为了他的大计,让自己去赴死的。
当今陛下,是个真正无情无义的帝王。
普天之下,皆是棋子,执棋之人唯有一人!
只能有一个人。
那人,不是姜栩,不是楚渊,而是陛下。
可楚渊根本不打算和陛下下棋,他是奔着掀棋盘来的。
而真正的导火索是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上官佑禾,是上官佑禾肚子里,姜少轩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他至今都还没有弄明白,上官佑禾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对陛下的诛心,还是对不公命运的反抗,亦或者是想要追随姜少轩而去。
或是为了今天?
一切都是巧合?
而姜少轩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上官佑禾是为了姜少轩未能完成的遗愿?
没有人能为他解惑。
“佑禾,也是个疯子。”上官文雄笑了。
“娘娘,最是无情帝王家,陛下允诺会给我上官家留一脉延续,今后就望娘娘多多照拂了。”
“是那个私生子么?”
“可笑吧,一个妓女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不被承认的贱种,成了血脉的延续。
造化弄人啊!”
……
刑场上,朝廷第一大奸臣跪在行刑台上,和上官文和等人一脸恐惧不安形成鲜明的对比,上官文雄颇有一副壮士断腕的气概、
哪怕跪着面向的是无数的百姓,他依旧高傲的仰起了头颅。
楚渊,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只要你死,便是本官赢了!
“唰~”
人头落地,属于上官文雄的时代,彻底拉上帷幕。
……
苏老将军没有去围观上官家的行刑,他坐在将军府的院子中,看着落叶飘零。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他不由感慨。
上官文雄怎么算不上故人呢?上官文雄有从龙之功,他将军府又何尝没有?
年轻时,把酒言欢,信念逐渐背离,再到最后的背道而驰,尔虞我诈。
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幕了,曾经的那些腥风血雨也即将被彻底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说实话,上官文雄的死,让他有些意外。
上官文雄是个聪明人,是他此生见过最聪明的人,哪怕老了,他也觉得老糊涂这三个字永远都跟他不搭边。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死了,如此的猝不及防。
陛下也是……
苏老将军的身子骨越发羸弱了,要知道,陛下年幼时,他与上官文雄可是正值壮年。
就算他们都老死了,陛下也还有执掌朝政的清明,若非横生变故,陛下的身体急转直下……
不对,陛下的身体怎么可能突然就急转直下了,要知道,陛下也是从腥风血雨之中厮杀出来的,他的心智坚定冷漠无情,不该如此才是。
“来人,更衣!”苏老将军焦急的唤来侍女,为他换上一身新的衣服,焦急的赶往了公主府。
他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这种事,冷漠无情的陛下,还有极度聪明的上官文雄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然而,不等他离开将军府,朝廷中派人来了:“陛下驾崩了。”
苏老将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只能暂且放下去往公主府的打算,先去了一趟皇宫。
皇宫之中,挂满了白绫,没走几步就能听到悲痛的哭泣声。
来到皇帝的寝宫,姜栩还有朝中的几个皇子,都穿戴了孝服,跪在龙榻之前哭泣。
然而,还有几个官员在争吵着。
陛下走得匆忙,还没有留下传位的遗旨。
大员们争论的点就是到底该由谁来继位大统。
两方人马争论不休,一方坚持改由大皇子灵前继位,毕竟他是嫡长子。
另一方认为该由姜栩继位,因为陛下生前不止一次明里暗里说起过这事。
可最大的阻力就是,没有遗旨,姜栩是女儿身,不符合祖宗礼法。
楚渊还在草原上,姜栩最大的助力没有回来,没法做到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