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筑城的局势被彻底控制住,楚国皇帝离秋染早在九月廿六夜间死于宫变,宗令离霜兮则在衍军攻破皇宫时便持剑自杀,七公主离秋月不知去向。
其余皇家宗室、楚国勋贵、文武大臣,被傅乐川堵在城里一锅端了,能抓到的便全都抓起来,执行去年皇帝新颁布的“劳动改造”的皇令。
昔日锦衣玉食的男子被衍军抓去扛石头修墙修路,代替了劳役民夫,至于身居后宅的女子,则被赶进娘子军把守的织布坊,从缫丝开始学起,给当地的人织布。
总之虽然饿不死,但好吃好喝好招待是别想了,属于皇室的体面也统统没有。
九月廿六夜间宫变后,在第二天一早登基的瑞王离霄,则因为戴着平天冠,成了新任楚国皇帝,被傅乐川把全家打包,连同着离秋染的后妃和儿女们一起,塞进了囚车中。
做为战败的楚国皇帝,现在成了阶下囚,其本人和家眷,自然是要被送到长安去,由皇帝卫茗徵和满朝文武百官,来决定他们的生死去留了。
十月初一,沈飞阳到了筑城东南二百里外的云从县附近,她勒住胯下的快马,给坐在她身前的离秋月解开了穴道。
“你放我回去。”离秋月被她点了哑穴和麻穴,在这匹马上根本动弹不得。再加上沈飞阳力气又大,比她高出来一头,就算她中途冲开过穴道,也立马被沈飞阳困在怀中,难以反击对方。
“我不可能放你走的。”沈飞阳看着云从县的方向还挂着楚国的国旗,心想这里应该还不知道筑城陷落的事,便打算催马走入城内。
离秋月眼下还穿着宫装,太扎眼了,得叫她换身衣服。
“我如果放你走,我师兄的女儿就会没命,所以你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活着。”
离秋月却不吭声了,沈飞阳又道:
“你最好别打什么其他的心思,也别想着给你们离楚殉国,如果不是赫兰老太婆逼我,我根本不稀罕管你的命。”
“莫问心,你被元狩皇帝封了王,却又来和我这个亡了国的公主拉拉扯扯,你也不怕她夺了你的王号,把你关入天牢?”离秋月神色恹恹,她再次试图挣扎,却被沈飞阳紧紧禁锢,根本挣脱不开。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沈飞阳被揭了伤疤,也没生气,不如说,她觉得自己犯不着和离秋月生气。
“你最好也别有其他的念想,赫兰老太婆只说叫我保你的命,你们楚国最后怎么样也与我无关,如果你执意要去作死,那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算是沈飞阳对离秋月最后的警告,离秋月一听是赫兰心叫沈飞阳来的,也不再说些什么了,一路沉默地坐在马上,随着她进了云从县。
她们二人只在这待了半日,沈飞阳便趁着城门关闭前带她离开,直往东北方向去。
“你要带我去哪?”
“……”沈飞阳没有回答,她和离秋月现在都一身常装打扮,沈飞阳还把马卖了,换成了一头毛驴,给离秋月代步用。
她自己则挑着扁担,扁担两侧挂着箩筐,装着她们旅途上需要用的东西。
半晌,她们走进了没有人烟的大山里,沈飞阳才开口问道:
“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离秋月看着这里的青山绿水,心中怅然。
“……”二人沉默地走了半晌的路,离秋月才又开口道:
“赫兰奶奶还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要我保你十年的命。”
离秋月长叹道:“就算硬要我再活十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至少我师兄的女儿还能平安长大。”沈飞阳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和敌国公主勾结,放到衍朝,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她卫茗徵也许可以不和沈飞阳计较,但衍朝上下朝臣,可能不和靠山王计较吗?
况且,卫茗徵是打着楚国背信弃义、引狼入室的讨贼名义,才派兵伐楚的。勾结北洲人的罪名也不是假的,那衍朝人的民心,可能放过离氏吗?
虽然卫茗徵可以彰显一下仁慈,但名头已经扣在了楚国皇室的头上,衍朝上下能放过离楚皇室的直系,让他们做富贵闲人吗?
根本不可能的。
不管衍朝要怎么处置离楚皇室,她把公主带走就是大罪。更何况赫兰心说要她保护离秋月的命,可不是让离秋月去衍国做阶下囚的。
与其让她以待罪之身留在长安,不如干脆从筑城把离秋月偷出来,隐居山林十年。等十年过去,卫茗徵也该把她们俩这号人都给忘了,囡囡就也能活下来。
因此沈飞阳决定,她要带着离秋月隐居,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只是她还没想好,到底要去哪。
佚名门是回不得了,她带着离秋月这么个定时炸弹,带回去必然会拖累佚名门的师兄师姐。
况且离楚平定了,卫茗徵不可能不把手伸到东辽去。而且东辽的冬季太长,离秋月这小身板,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一病不起活不过十年,也是个问题。
她思来想去,竟找不到个合适的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先带离秋月去凤凰城,暗中看一眼六师姐,再偷偷给她递上一封信,叫佚名门的师兄师姐们不必再找她,她再决定好去哪。
若是衍人发觉离楚公主丢失而追得紧,她也只好带着离秋月离了东洲,干脆到中洲或是西洲去。
总之是不能被衍人逮到,也不能被黑羽卫发现,卫茗徵说不想再见她,她便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最好连行踪也不会出现在黑羽卫的奏报上。
离秋月却直接放空了脑袋,她现在对所有事都没有看法,也没有兴趣去想自己的未来该如何。
莫问心不让她死,赫兰奶奶也不准她死。她打不过莫问心,对方也不会让她自杀,更不会放她逃走,因此离秋月也没得选。
就这样,两人一路晓行夜宿,除非补给不够,不然尽量远离城市,不走官道,一直在走山间的小路。
离秋月和沈飞阳慢慢悠悠地,从十月初走到了十二月初,二人才走到了潭东道凤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