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离氏皇室一脉在长安问斩,上至年近五十岁的瑞王,下至年仅六岁的离秋染之子,人头皆滚落在朱雀大街的地上。
衍朝百姓拍手称快,衍朝君臣则冷眼旁观。消息传到南方,离楚旧臣有的悲叹,有的沉默,却无人有复国的想法。
没办法,任谁每天全家被催着干五个时辰的体力活,再学两个时辰的大衍法典、还要考试,都不可能有力气暗中筹谋复国之事。
毕竟南楚旧臣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经年累月的富贵安逸生活,让他们的身体素质本就不经劳作,累都要累死了,哪里又有心思谋划这些呢?
卫茗徵正忙着整顿南方,欲图北方之事,更不可能不去斩草除根,让南方出现动乱的苗头。
因此无论是大义民心上,还是她自己的谋划上,离氏嫡系必须杀。
只是离秋月还沉在茫茫人海,不见了踪迹,令她有些忧心,往后会不会有人以离秋月之名扯大旗,再次搅混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面。
北伐要开始着手准备,离秋月,不管藏在哪,她也必须要找出来。
至于沈飞阳那边,卫茗徵和莫辩理接触后,对方的说辞也是“不知去向”,只说自家小徒弟留了封辞别信,说想出去散散心,就不知所踪了。
因此想通过佚名门找到沈飞阳,是行不通的。
至于黑羽卫,已经暗中在各大城市遍布撒网,愣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卫茗徵看着傅五交给她新邑之事的详细汇报,心中隐隐感到忧虑。
她在紫宸殿踱步许久,最终给黑羽卫传了一道旨意,叫他们分出人手来,专门去盯着蓝沄剑的动向。
最起码,她还可以通过蓝沄剑的状态,判断沈飞阳的生死境况。
卫茗徵长叹一声,心想就算沈飞阳真跟她大师姐莫问清有什么,她也还是放不下她。
元狩三年新年,远在海西道的离秋月,才得知了离楚嫡系在长安问斩之事,心中悲戚的同时,又感到了一丝无奈。
悲戚亲人的命运,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莫问心屡次警告过她,踏踏实实在这待着还有好日子过,若是想搅乱东洲的浑水、拉起兵来反衍,她不介意打断她的腿,把她关进柴房里。
只有这种时候,离秋月才意识到,面前的莫问心虽然日常对她和颜悦色,照拂有加,但衍楚之间的利益相争,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衍国。
或许,也是在选择别的什么。
“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我不会去想着起兵的。”离秋月抚琴的手一顿,心中隐隐感到委屈,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
“你最好说的是真心话。”沈飞阳懒懒地窝在软垫上,随手把橘子丢进炭盆里,手上抚摸着眯着眼睛的大黑狗,语气平淡,却满是威胁。
入冬后天气变冷,猫也总爱粘在沈飞阳身上,因为她身体的热度更加暖和。
现在已经元狩三年了,再有几个月,卫茗徵的孝期已满,也是时候该考虑国祚之事了。
她心想,希望入宫的新人能对黑猫警长好一些吧。转念又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失策,要不是去找囡囡带着猫不方便,她就应该分手前偷偷进宫,先把猫偷出来再说。
什么臭男人,也是能撸她的黑猫警长的?
沈飞阳越想越气,一翻身从软垫上爬起,抱起大黑狗就上楼去了。
原本因为离氏身死之事凝住的离秋月见她离开,也并未说些什么。她本来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早就习惯了沈飞阳偶尔的喜怒无常。
上元节刚过,邹寻枫和许远二人就亲自爬到了山上来,给沈飞阳送了喜帖,请她们“兄妹”二人参加办理自己的婚宴。
“莫大哥若是肯赏脸来的话,能不能给妹子我挂个舅联?”邹寻枫羞涩道,她未婚夫许远母家人丁凋零,舅舅那边去的都早,因此没人能在厅堂前能给挂几副舅联。
邹寻枫不想让夫君丢了面子,便想起了莫问心,想来若是能请他做为“母舅”为夫君撑腰,往后邹家的兄弟也不会看轻了妹夫。
沈飞阳一愣,看向了许远:“许兄弟,这合适吗?我这算不算占了你的便宜?”
许远脸上一红,拱手道:“莫大哥侠名远扬,若肯给在下撑腰子,是小子占了便宜才对。”
沈飞阳想了想:“若是不宣扬我的身份,只说是我给莫问心代送的,我便能答应你们。”毕竟结婚这种大事,一般来讲十里八乡的亲戚都会知道,自己可不能掉马。
许远和邹寻枫二人喜出望外,连忙拱手拜道:“如此极好,莫大哥只要肯赏脸来,便是我等莫大的荣幸!”
海西道的婚礼,一般都要提前一个月开始准备。沈飞阳做为给许远撑腰的人,自然也要参与到筹备婚礼的过程中去。
于是她就带着离秋月去了许家庄,为筹备婚礼之事忙前忙后,毕竟她承了邹家那么大一个人情呢,现在邹家闺女求了上来,她当然得把面子给人做足了。
“你这金字写得不错啊?”沈飞阳伸过头来,看着离秋月用金墨在大红色的纸上起笔顿笔,一气呵成地写好喜联。看成品,真不比她上辈子工厂印出来的差。
离秋月将写好的红纸轻轻放到一边,挽起袖子沾了沾金墨,准备继续写下一张。
“毕竟我儿时生活无聊,也只有练字和画画打发时间了。”说罢她又提笔开写,沈飞阳咂咂嘴,吐槽道:
“你写字这么好看,怎么贴春联的时候不写,害得我现在都觉得咱家门口的春联和福字都太寒颤了。”
今年春联是沈飞阳自己写的,不过她写字本就潦草,还容易提笔忘字,废了好几张纸才写好。
离秋月瞟了她一眼,心说你怎么不说过年那会儿还威胁要打断我的腿呢,我哪里有心情写春联,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只是写完这张后把笔放下。
“等纸干了,你便拿浆糊贴上,挂到礼堂里去吧。”她凉凉的撂下这么一句话,说罢转身离开。离秋月打算去帮许夫人,也就是许远的母亲插花,不理会这位多忘事的贵人了。
沈飞阳挠了挠头,约莫着等喜联干了还有段时间,便也抬脚离开,帮许远挂灯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