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呀。”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这并不妨碍沈飞阳念酸诗的好心情。
沈飞阳一个箭步蹿到了躺椅上,抱起大黑狗便躺了下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接占领了猫窝。
这躺椅一直摆在花架下,上面垫着离秋月缝的棉质坐垫和靠枕,都是沈飞阳说了图样喊她去做的。
沈飞阳舒舒服服地伸展了身体,瞧着这花架上生机勃勃的胜春花,红的、白的、黄的挂在了铺满了视野的绿色上,遮天蔽日地投下一块阴影,让这处简简单单的花架下显得又凉快又美丽。
“你的剑向右偏了两寸。”沈飞阳摇着摇椅,手里抚摸着大黑狗柔软的毛,眼皮抬也不抬,高声喝道。
顶着太阳挥竹剑的吴凤歌面色一苦,下一剑挥出去时调整了方向。沈飞阳打了个哈欠,决定她要稍微眯一会儿。
吴凤歌每天的日常就是走拳桩、扎马步、拎石锁、抠麻绳结然后挥剑五百下,这一套下来后,下午还要到离秋月那学习读书写字,如果中途打瞌睡了、写大字时笔歪了,就会惨遭师父弹脑崩。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为师在你这个年龄时都能跑得过野猪、骂得过镇上的老夫子了,你起步本来就晚,还不努力的话就会连野猪都跑不过!”
吴凤歌委屈地扁扁嘴:“师父,那我什么时候能学你练得那套拳法和剑法呀。”
沈飞阳抠了抠手,心说这不进京还老忘了剪指甲,待会儿去修一修,然后开口道:
“等你什么时候能一边练大字一边躲过我弹你的脑崩,我就教你。”
吴凤歌顿时心怀希望,然而她短期内想躲过师父的偷袭,那是不可能的。
一晃就到了八月份,沈飞阳还在安安静静地过她的小日子,长安的卫茗徵却已经点好了兵,准备出征了。
打仗嘛,讲得就是一个为国争利,卫茗徵此番北伐,为的就是一个犁庭扫闾——为后世计,最起码,这一仗要打得秦燕百年不敢再犯东洲。
大衍需要休息,东洲人也需要休息,但如果不把北洲人的有生力量削弱,那他们也不会让东洲人如愿以偿。
因此这一仗不打不行。
“陛下,两军对垒,凶险万分,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早定国祚,稳固朝堂啊!”
一说起出征,立马就有大臣跳出来扯上这件事,卫茗徵扫了一眼那跳出来的大臣,冷笑了一声:
“韩卿可是觉得,朕若御驾亲征,便回不来了?”
“微臣不敢,但还请陛下为我大衍国祚,早立储君!”
一时间朝野哗然,有人辱骂提议者其心可诛,有人自然站在另一个角度开始对喷,最后差点动手,还是卫茗徵叫停,才安静下来。
卫茗徵最终力排众议,亲自率兵十万奔赴前线,朝中则由宰相魏龄、镇国公、燕王卫茗羽三人共同监国。
若是前线有变,卫茗羽当任摄政王,由魏龄辅佐,但这摄政王究竟要摄谁的政,卫茗徵并未点明,朝中大臣便都默认了燕王为皇太弟。
临走时,卫茗徵将金吾卫大将军魏韵封做了先锋官,金吾卫由巡防营的曹将军接手,直接听从卫茗羽的调令。
总之,京城的政治布局已被卫茗徵安排好,她御驾亲征,后方补给一定要保证及时到位,绝不能给乱臣贼子任何可乘之机。
“大衍的将士们,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北洲人已经两年没有犯我大衍边境,朕却还要北上亲征。”卫茗徵一身金甲,拨马走到三军面前,以内力扩音喊话。
“建德八年,秦燕军攻破并州,一日之内屠杀我大衍军民三万余人;乾封十年,云州失陷,北洲人三日不封刀,杀我军民数万;景宁三年,秦燕欺我高宗年少,进犯丰州,杀我百姓……”
一桩桩,一件件,卫茗徵都在三军面前罗列了出来。她视线扫过眼前的军士,看到不少士兵眼睛都红了。
“这些仇,我大衍子民没有忘,朕,更不能忘!”
“我大衍与北洲人征战百年,如今长安的繁华,都是我们的祖先,用血肉在北境换回来的!”
“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的亲人死在北洲人的刀下,也有许多人的兄弟,被掳去草原做了奴隶,现在,我们是时候将他们接回来,是时候给他们报仇了!”
“将士们,你们要记住,我们打仗,争取的不仅仅是大衍江山的安定,还是为了我们身后的父母兄弟,丈夫妻子,子孙儿女的安危,是为了结束战争,抢回我们所有东洲人,我们子孙万代的好日子,所以,我们必须要打!”
卫茗徵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天空,坐在马上大声吼道:“朕在此立誓,此番出征,朕与我大衍百姓同在,与我大衍将士同仇,不破秦燕,誓不还师!”
“山河永在,大衍万年!”
军中士兵热血沸腾,有将军高声呼应道:
“大衍万年!陛下万年!”
“大衍万年!!陛下万年!!!”
数万军兵的吼声震天动地,响彻长安城外,战鼓鸣,号角起,皇帝的军旗摇曳,带领着步伐整齐的士兵,直奔北方而去。
官方的北伐檄文,在一个月之内很快就传遍了大衍的两京十五道,远在应州入伍的李清风早就得知此事,也难掩激动的心情。
她投军时,军方看她是泉龙高手,又素闻她江湖侠名,便直接给了个校尉之职,如今卫茗徵北伐之事尘埃落定,第一站便会拿云州开刀。
因此李清风很激动,她终于有机会亲手夺回父亲丢失的云州了。
新邑的唐友灵早就接到了朝廷的调令,早早地和新调任的守将交接了工作,去往北伐军中报道。
莫问行得知此事后,直接关了新邑的医馆,带着徒弟随着唐友灵跑到军中做军医去了。
而沈飞阳得知此事时,已是大军开拔的一个月之后,她在海西道建阳城的官方告示上看到了皇帝亲征之事,站在皇榜前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家给徒太山佚名门写了封信,想请师父留意北方之事,但写到最后,这封信也没寄出去,而是被她收进了匣子里。
和她的玉笛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