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按照往常来说,北方的天气早就该秋高气爽,但沈飞阳人在海西道,金秋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好处却也是有的,她种得这一架子的胜春花,花期比北方要长一些。前些时日离秋月剪走了一些,修剪出漂亮的形状,插到花瓶里,还被吴凤歌吹了好一通彩虹屁。
沈飞阳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懒懒地窝在琴室的软垫上,眯着眼听离秋月抚琴。
离秋月一抬头就看见沈飞阳和大黑狗一人一猫都在她面前打瞌睡,就连点头的频率都一样,抚琴的手不由得一顿。
“许久不见你吹笛了。”
沈飞阳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合上:“你这山居吟弹的,似跌非跌,大有意味呀。”
“我看你最近心不在焉,特意弹给你听的。”离秋月随手拂过琴弦,她的指尖也有不少弹琴弹出的老茧,因此手指摩擦过琴弦时并不觉难受,这微微的触感反而让她舒适。
“哼。”沈飞阳翻了个身,改背对离秋月,脸朝着院子,看着探头探脑的吴凤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练功去!”
吴凤歌脖子一缩,麻溜滚到演武场挥剑去了。
到了十一月,海西道又开始下雨,不过这雨下到山上,便成了雨夹雪。
沈飞阳虽然平常看起来懒洋洋的,但也从未荒废过一日武功,每天都是天不亮起来练武,然后以各种姿势修炼内功,对着竹林感悟心得。
终有一日,她终于在竹林里相中了最合适的一根,掏出柴刀把它砍了,自己在家琢磨了几天,才制出了一根崭新的竹笛。
离秋月这才知道,合着这人鱼也不钓了,天天坐在秋千上对着竹林发呆,是相看材料呢?
沈飞阳拿着新做的笛子吹了一个月,才寻了合适的笛膜备用。等到这山上真的开始飘起了雪花,宁静的日子却被打破了。
因为赫兰心来了。
赫兰心抵达这处隐庐时已经是深夜,沈飞阳察觉到院子里来了人,便直接披着大氅从窗户跳出,坐到房檐上打了个哈欠。
“老太婆,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到别人的院子里站着干嘛,我还以为我这小破院子闹鬼了。”
沈飞阳说这话时嘲讽意味十足,左右来的只有赫兰心一人,想来囡囡还是被她隐藏在某地。
不过她有些疑惑,赫兰心是怎么找到她的?
“……”赫兰心面色苍白,气息不稳,身体状况很不好,看着脸也苍老了许多,她没和沈飞阳计较,只是说道:“给老身收拾出一间房来。”
第二天一早,沈飞阳便打发了吴凤歌到邹家庄买药,她看着离秋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随口问道:“你和赫兰老太婆,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吗?”
离秋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与赫兰奶奶相见次数屈指可数,若有什么法子能暗中联络,还至于让你带我跑了这么长时间?”
沈飞阳不再说话,能让赫兰心受这样重的伤,想必肯定是玉龙境的高手,她不知现在赫兰心在玉龙境中能排第几,只知道肯定得是武林前三出手,才能把这老太婆揍成这样。
武林前三里面,有两个是她师父,一个是她师娘,沈飞阳心说你这老太婆也是活该,谁让你非得逮着我薅的。
“囡囡现在如何了。”沈飞阳将熬好的药端到后院,给赫兰心摆到了床头,老太太一言不发,将药一饮而尽。
“老身的弟子带着那小女娃去了太乙山,莫辩理那老秃驴大约是追过去了。”
沈飞阳点了点头,“老太婆,挨了追风拿云手的滋味如何?”
赫兰心瞟了她一眼,“捏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还是容易的。”
沈飞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心说有种你就把我杀了,你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留个全尸。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沈飞阳觉得,既然她打不过赫兰心,那就试试能不能烦死这个老东西。
赫兰心直接把眼睛闭上,并不接沈飞阳的话茬,沈飞阳便开口道:“老太婆,你在我这吃我的喝我的,难道就一丁点表示都没有吗?”
“在老身耐心耗尽之前,你最好赶紧滚出这间屋子。”赫兰心眼皮抬都没抬,袖子一挥便打出一道劲风,沈飞阳身子后撤,直接跳到了屋外,骂道:
“老不死的,还蹬鼻子上脸了?他娘的偷了孩子还跑孩子娘家白吃白喝,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厚脸皮!”
赫兰心正待发作,离秋月从前院过来,拉住了沈飞阳的袖子。
“赫兰奶奶伤得极重,你们二人就不要吵了,再吵下去,不是也找不回你的侄女吗?”
沈飞阳看了离秋月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后院,气哼哼地跑到前院去了。
离秋月无奈,只能对赫兰心摇了摇头,问道:“供奉奶奶,能否告知月儿,究竟为何硬要叫问心带我走?”
赫兰心见沈飞阳跑远,转而对离秋月的神色也温和了下来:“殿下,若是时机到了,老身自会告知殿下……”
“至于沈家丫头的事,老身也是、咳咳,也是迫不得已啊。”赫兰心叹道。
于是离秋月便不好再问,只能走回到前院,看见沈飞阳坐在秋千上懒懒地摇晃,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
沈飞阳自觉地挪了挪屁股,依旧是慢悠悠地荡着秋千,没开口说话。
“说来,你的侄女也是因为我才丢的,对不起。”离秋月率先开口道。
“又不是你指使老太婆偷孩子的,我也没有怪过你。”这也是沈飞阳大部分时间对离秋月还算和气的原因。
要是离秋月指派赫兰心偷孩子要挟她,那她就会让对方知道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吃好喝好招待。
离秋月一愣,随后扭头道:“你还真是……”真是恩怨分明。毕竟当初她得知了对方成为大衍君侍后,也曾怨恨过对方,还口出恶言,搅过一次浑水。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她婚事上的失败,从头到尾都不是莫问心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