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玉提着那一盏灯笼是这几日原离闲得慌做出来的手工,沿海人家会用打磨过的贝壳片镶嵌在窗户上当做窗纸。
原离觉得纸糊的灯笼太丑,半夜翻了顺天侯私库,找出好几个百年老蚌,磨出的来的贝壳片呈乳白色半透明,浮着一团五彩光华,柔和如牛乳,还特意放进茉莉花中浸泡,渗入壳内,蜡烛不断融化就不断激发出花香。
“我是真的没看出来原离这么心灵手巧。”
蜀玉是很喜欢笑的,笑起来就像林间小鹿,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全是纯良,看得人无端生出保护欲。
“昨日我也是这样打趣原离,她笑着摆手说眼睛要熬瞎,再也不做手工了。”
说着苏晚清就摸着自己身上这件绣着绯红牡丹的圆领袍,自从需要经常外出,她就把喜欢的衣裳从裙子换成了轻便的圆领袍,丝滑贴肤的衣料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蕊都绣得逼真。
“蜀玉,你说江南一带的绣娘是不是很赚钱?”
苏晚清小时候跟着巫屠月四处乞讨,走到江南地带,那边很多女人都在自家院子前刺绣,通常一绣就是一整天,但是她们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又跟苏晚清差不多,荆钗布裙,面黄肌瘦,反倒是每一户有绣娘的人家中的汉子都人高马大。
蜀玉给苏晚清照着前面台阶,侯府规格上比不上王府,但是华丽程度远远超过王府,穷苦人家一年到头都点不起一盏油灯,侯府已经奢靡到蜡烛中也要添加香料。
“我娘以前也是江南那边的,后来跟着祖父逃荒到了云川城,江南的刺绣一流自然很赚钱,但是这个钱很少会流进绣娘自己口袋里,都是被绣娘的丈夫儿子抢去赌钱,故此江南一带地下赌场泛滥。”
千机阁送来的账本有一些是跟地下赌场有关,苏晚清看着那日进斗金的账本一时间也是被迷住眼睛,她从来都没有想到钱会这么容易从别人口袋流进自己口袋。
“看来那些绣娘还是太没用,自己钱袋子都守不住。”
苏晚清想起了有些乡下地方,汉子在外面赌博吃酒,欠下巨款,不顾妇人哭泣,把唯一的女儿卖给青楼老鸨。
很多母亲太软弱了。
苏晚清听多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话,一个人倘若真的勇敢,也用不着生个孩子来展现自己的刚强,但就因为生了孩子凭空长出了此前没有的刚强,苏晚清觉得太过于可笑。
她想起自己那两个没有平安长大的女儿。
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再孕育出任何孩子来,她真的不想再陷入一次那种绝望,本来是自己的孩子,一点点变冷,变成了血淋淋的肉团,变成了长着青黑尸斑的尸体。
议事厅灯火通明,苏柏腰背挺直,端坐在一方檀木圆桌前。
一边伺候的丫鬟弓着身,为苏晚清沏她最爱的蜜桃香普洱。
“这些天朝堂上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爹爹都没有时间去管你,都说孩子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你自小离家,爹爹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苏柏示意苏晚清坐下。
她拉开跟苏柏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手边是温热的茶水,混着水蜜桃果酱,虽然不伦不类,但是苏晚清喜欢。
“爹爹想问一问你跟熙苏的事情。”
苏柏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谋朝篡位的大事,居然还能把心思分出一点点在苏晚清身上,顿时把苏晚清吓得一跳,苏柏该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在调查杜若死因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