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清觉得这一笔买卖做得很划算,她躺在床上,思索南湘这块地以后的去处,总要给到自己人手里,独孤娔倒是效命于自己,但是从中央调离出女党头目,这件事不行。
苏晚清要留着独孤娔牵制苏柏,她脱掉靴子,正面躺在床榻上,看着床帘边缘垂下来的鹅黄六苏,她得花时间去拉拢其她女性将领。
陆陵在计划之内,正在一点点拉拢,等到陆家男人死绝,陆陵也就彻底站在苏晚清这边。
权势永远是最好的利器,拉拢别人合伙,但是这世上偏偏有一种人油盐不进,说她一意孤行,但是人家真的有本事。
苏晚清是真的恨不得把陈行远毒成只听自己话的傀儡,乖乖受着自己的操控摆弄。
苏晚清心里想了想,倒也是挺美好的,可惜天不随人愿。
她已经知道杨观音弄死同心蛊的事了,陈行远那边的同心蛊自然也跟着一起死了,这牵绊住陈行远两世的东西都没了,苏晚清断掉了最后一条捷径。
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用实打实的利益去蛊惑陈行远。
苏晚清看着窗外黯淡下去的天色,心中亦是一沉,云川城内斗争不断,现在还胶着在如何铲除苏柏势力上,贸然将陈行远牵扯进云川城内,搞不好人家来了就不愿意走了。
别到时候弄得尾大不掉,自己给自己添麻烦,还拿对方没办法。
苏晚清是打算让杨观音一辈子死守在南湘一州之地内的,只要杨观音在那,陈行远就能安定下来。
但倘若杨观音依旧持续着上一世的野心,依旧想要当皇帝,苏晚清该当如何?
她不想那么快走到拔刀相向那一步,事缓则圆,姑姑之前就跟她说,谈生意不能太死板,要学会变通,这一条路行不通,那就换,关关难过关关过,总会有把问题解决掉的那一天。
她还是得跟陈行远见一面,好好谈谈以后的事情。
苏晚清很明白自己只能活到三十岁,自己膝下有蛮蛮这个养女,按照正常的继承制度,是父死子继,康华的要求是要建立女帝制度。
苏晚清是没有反悔的余地,她打不过康湖,况且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反而让苏晚清觉得很有意思。
母死女继,她想着自己三十岁时,蛮蛮也该到了及冠之年,要是死之前能看到自己的女嗣继承自己的家业 ,并且将自己的宏图霸业传承下去,该有多好!
苏晚清为蛮蛮请来天下第一的刀客,教导她刀术,为蛮蛮请来最有学问的君子,教导六艺……
她没有的东西,都想给到蛮蛮身上,希望蛮蛮成为文武兼备的一代明君。
苏晚清在心里掐灭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她愿意,她也不放心对方,她不愿意在双方交易不对等的情况下,将蛮蛮托付出去。
她都想要让康湖报完仇,去东宫上职,别的不干,专门给蛮蛮喂招,兼任蛮蛮身边的侍卫,庇佑蛮蛮。
红豆虫原本是进入休眠期,躺在苏晚清身体里一动不动,上次被苏晚清催动,现在活蹦乱跳,折腾得苏晚清睡不到一个囫囵觉,总是梦中惊醒,不是梦见自己并未重生,就是梦见她跟熙苏拔刀相见。
苏晚清半夜起来,也是再也睡不下去,红豆虫到了夜晚就开始亢奋,到处在寄主身上吞吃其它蛊虫。
她提起毛笔,在宣纸上画起了泉州疆域图纸,泉州只有三个郡,占地面积并不大,但是每年都是税收大户,朝廷如今的钱财大部分都被关垄门阀捏在家族私库里,全国各地的农田也大多落入地主跟门阀手中。
普通老百姓勤勤恳恳耕种田地,一年辛劳,勉强够一家三口吃穿,但是一旦出现天灾,那就是颗粒无收,一年力气白费,就连来年耕种的种子跟肥料都没银钱购买。
再穷一些的,就是家中遭遇变故,不得已将家中土地典卖出去,被当地的地主压价买下。
云国大夫少,优先供给宫廷跟随军出行的军医,至于百姓生病,就是有钱很少愿意去看大夫,只有忍到没办法忍的时候,才会去看病,到这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钱也就是丢进无底洞,很少有能治好的。
更多的是,散尽家财也凑不够药钱。
百姓将农田典卖出去,是少数情况,毕竟云国人都要靠着土地吃饭,没人愿意将吃饭的东西卖出去。
于是,地主就开始雇佣打手,威逼百姓典卖农田,在播种期间毁坏农田秧苗,不让正常播种耕耘,亦或者,想办法卖高利贷,还不上的利息就用家里的农田跟妇孺还上。
男人穷起来,什么都可以卖出去,最常见的就是典卖妻子的肚皮,卖掉自己妻子跟孩子,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苏晚清当乞丐的时候,见多了拉着丈夫盔裤脚,哀嚎不绝的妇女,一边小孩子被卖作虏隶,世世代代都不是自由身。
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泉州地势多丘陵,少平原,靠近海,一年四季温暖,水稻在泉州甚至可以做到三熟。
偏偏泉州有限的土地,大多被地主占据,二十多年前逃亡到泉州的北方人没有房屋,没有耕地,只能流落街头,或者是去当海盗。
当时的泉州,还是令狐兰柯的姥爷在管,提防外贼海面偷袭,又要提防南湘的山匪水贼,导致泉州官兵比百姓还要多,宵禁制度比天子脚下还要严苛。
如今离阉党乱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当时躲避战乱的北方人也逐渐跟泉州本地人融合,靠海吃海也能过得下去,但是走私的利润太大,很少有人不心动的。
云国早年间对泉州等沿海州郡是有海禁制度,不允许民间商船对外贸易,泉州等地的码头也仅仅是用来接受它国进贡,官府本身也很少对外贸易。
到老皇帝这一辈,海面强盗稍微没那么严重,泉州屯兵增多,山匪水贼都气焰压下去,官府跟外界的贸易往来才逐渐增多,但大头还是上缴国库跟苏柏的私库,泉州百姓依旧贫穷。
属于是当劳工,但是拿不到相对应的报酬,仅仅是在吃饱饭的基础上,稍微有一点钱。
苏晚清看着那崎岖不平的疆域地图也是头疼,假若泉州多平原,那就少了天然港口,一个台风过境,泉州渔船能剩下十分之一就是上上大吉。
还是老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泉州地形不平,自有它不平的好处,这般开解下来,苏晚清也觉得没多大关系,事在人为,又不说非要全部种水稻。
云国中间的州郡只有少部分地区有盐卤井,人没有盐巴不行,泉州少平原,但是海盐这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好好利用,何愁解决不了泉州走私的问题?
苏晚清心中的计策,是自己想过之后,交给独孤娔看过的,独孤娔只说需要借兵的时候,她在泉州边上有老熟人,可以卖苏晚清一个面子。
也就是说,苏晚清的计策没人指导。
苏晚清想破脑袋,将千机阁的书库翻了个底掉,终于是写出一份相对完整的计策。
历代被外调去泉州的官员并非没有想过解决本地民生问题,在令狐一族进泉州之前,就有无数官员向朝廷进献计策,企图通过天子诏令,将泉州变成沃土。
这些人里有的是走孝廉制度上去的傻瓜蠢蛋,但也有一部分脑子好使,想要在任职期间改一改泉州的局势。
苏晚清从本朝的泉州奏折,翻到前朝的奏折,她发现蛮多官员都抱着在任期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本身没问题。
泉州以前都是朝廷贬谪官员的流放之地,经济闭塞是正常的事,泉州官员想着维持相对安稳的现状也对的,起码在当时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能保住泉州不受战祸之苦,已经很有本事了。
苏晚清查阅奏折跟献策,又将自己的计策修改增添。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苏晚清缺钱用,三宝盆的钱远远不够她养军队所用,就算有千机阁垫着,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需要钱,大把大把用来供养军队的钱,这个钱只能从新地方挖出来。
如今的泉州,苏晚清需要它更加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