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记忆被重新提起,陶宛芹顿时生出了浓厚的耻辱感,她想起很多年前,她被乌岚按在地上扇打,原因就是乌岚要给殷佩文出气,乌岚口口声声说她是小三,说她该死。
她当然不会忘记,那日的她被扇成了猪头,脸蛋又红又肿,还被乌岚的指甲刮出了血。
她就是从那会儿开始惧怕乌岚的,她打心眼里觉得乌岚是个疯子,一个发起疯来不要命的疯子!
眼下,陶宛芹被乌岚威胁,陶宛芹憋了一肚子气,她想狠狠地骂回去,可她张不开嘴,若是她就这么开口骂了,丢人的不会是乌岚,而是她自己,毕竟那陈从山还在家中,她不敢造次。
陶宛芹强行忍下自己的情绪,她用湿纸巾擦了擦手臂上的香灰,转身便要离开此处。
可乌岚却不肯放过陶宛芹,她一把扯过陶宛芹的手腕,命令道,“你觉得你有资格离开这里吗?一年一次的祭日,你当真应该好好跪在佩文的遗像前,忏悔你当年的所作所为!”
陶宛芹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乌岚,“你有完没完了?我忏悔什么?我为什么要忏悔?佩文已经离世这么多年了,每一年的祭日,你都要故意找我的麻烦,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乌岚一字一顿地提醒陶宛芹,“你,知三当三;你,害得佩文急火攻心生病;你,故意给陈从山洗脑吹耳边风,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导致的!是你导致佩文离世,是你导致纪年小时候情感缺失!”
乌岚理直气壮,全然一副女强人的架势,“陶宛芹,你少他妈在我面前装绿茶,当年你是怎么插足当三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别逼我把丑话说尽!”
陶宛芹的嘴皮子不及乌岚厉害,自然是说不过,当然,她也不占理。
陈从山听闻这边在吵架,急忙赶来。
可陈从山一进屋,乌岚就指着陈从山的鼻子骂了过去,“你要是敢帮着陶宛芹说一个字,老陈,你知道我什么脾气!”
陈从山不敢回怼,他知道乌岚是殷佩文最好的朋友,当年殷佩文一死,乌岚差点把整个陈家掀翻,而且他的确不敢插嘴,毕竟是他背叛了殷佩文的真心。
陈从山冲着陶宛芹示意,让陶宛芹按着乌岚的意思去做,反正一年就这一次,跪在遗像前也不是什么难为人的事。
可陶宛芹的自尊心受不了,这么多年了,每一年的祭日,她都要被乌岚折磨这么一番,难道未来的每一年,她都要被乌岚打压吗?凭什么!
陶宛芹开口拒绝,言辞凿凿,“你这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殷佩文走了那么多年,这些年的香火也都是我给她供上的,你每年都要羞辱我,你凭什么?佩文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对我这样,你乌岚有什么资格?”
话落一刻,乌岚也懒得跟陶宛芹解释了,江湖人称的黑乌鸦可不是叫着玩的,乌岚上手就开始殴打陶宛芹,扇巴掌,扯衣服,拽头发,拧脸拧手臂。
两个中年女人扭打撕扯在一起,甚至打到了地上。
任凭陶宛芹如何奋力反抗,都不及乌岚有力量。
陈从山上手阻拦,江暖星跟着上前,陈纪年闻声前来帮忙,却怎么都拉不开这两个人。
最后,以陶宛芹的惨败收尾。
江暖星被这样的阵仗给吓到了,陈纪年却不以为然,按着陈纪年的话讲,每年的祭日,都会闹上这么一出,只是前几年没这么严重而已。
江暖星有点羡慕殷佩文,人生得一乌岚这般的知己,也是值得了。
二楼书房。
陈纪年、江暖星、乌岚三人。
江暖星拿来医药箱,仔仔细细在乌岚的身上寻找了一圈,并未发现破皮的伤口。
乌岚潇洒道:“陶宛芹要是敢给我弄出伤来,那她就别想活了。”
陈纪年无奈一笑,开口道:“您也上了年纪了,以后能不动手就别动手了,我真担心您伤了自己。”
乌岚说道:“陶宛芹那种人,你不给她收拾明白了,她就会阴着坏你,我看她那个儿子也长大了,她儿子没对你使坏吧?”
陈纪年说道,“暂时没有。”
乌岚提醒道,“现在你爸退居二线,家里的产业必然要有一个明确的接班人,虽然明面上是你在接班,但没有落到白纸黑字上,就有不确定的风险。我刚刚跟陶宛芹碰面那会儿,我觉得她的胆子可是比以前肥多了,你小心点吧,别被那对母子给骗了。”
陈纪年点点头。
江暖星好奇道,“乌总,您单身多少年了?”
乌岚纠正道:“叫干妈。”
江暖星笑嘻嘻,“干妈。”
乌岚说道,“记不清有多少年了,这些年一直单打独斗忙事业,忙到连儿子都顾不上了。”
陈纪年说道,“您真应该找个伴儿,好好享受生活。”
乌岚打趣道,“谁敢跟我过?你干妈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
江暖星灵机一动,“那您要找对象吗?这个我可以帮您!我帮您在婚恋软件上找男朋友,您跟我说说您的需求。”
乌岚大笑,她第一次听说找对象还能帮忙代替的,她倒是为此好奇了起来,“你真能帮我找?在手机上找?”
江暖星点点头,“您把您的要求跟我说一下就行,我帮您去聊,如果碰到各方面都合适的,您继续跟对方聊。”
乌岚愈发喜欢江暖星的性子,她冲着陈纪年说道,“你妈要是知道你娶了江暖星这么个可爱丫头,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另一边,陶宛芹的卧房。
相比之下,陶宛芹遍体鳞伤,头发被薅掉了大把,脸蛋子被指甲刮伤,嘴角出血,眼尾乌青。
手臂上的伤口就更不用说了,青一块紫一块,还被挠出了血淋子,小腿被踹了好几脚,这会儿正疼呢!
陈从山和陈墨都在卧房里,陈墨细心给陶宛芹上药。
陶宛芹狠狠白了陈从山一眼,带着哭腔,“你就纵容那个乌岚吧!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你连个屁都不会放!”
陈从山无奈道,“乌岚什么性格,你不知道?我敢动她吗?再说了,你非得跟她犟什么犟啊,你每个月都会供奉佩文,又不差今天!”
陶宛芹大吼道,“那不一样!这是我的尊严问题!”
陈从山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
陈从山离开了卧房。
陈墨给陶宛芹的伤口消毒,陶宛芹落了泪。
陈墨淡然开口:“妈,这种委屈,明年往后都不用再受了,今年一年的时间,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做一个了结。”
陶宛芹抹着眼泪,“你要怎么了结?家业现在都在你哥的手上,你要如何了结?只要这陈家一日不换主,你妈我就要一辈子受一个死人的气!我窝不窝囊啊我!”
陈墨安抚道,“今天的账,我会跟乌岚算清楚,但陈家的账,我们要慢慢算,急不得。”
陶宛芹好奇不已,“你要怎么跟乌岚算账?”
陈墨微微一笑,“放心,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这一晚,陈纪年带着江暖星留在了大宅。
送走乌岚后,家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氛围。
陈纪年守在殷佩文的遗像前,一直守到了夜里十一点。
江暖星陪在陈纪年的身边,她几次打盹睡着,脑袋瓜靠在陈纪年的后背,甚至还流了口水。
陈纪年抬头看着母亲的遗像,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在这里守上很久,而之前的每一年,他都会在心里默默询问已逝的母亲,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今年今日,他没有再询问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当然,这个答案就在他的身后,这个答案,正靠在他的背脊上,安稳入睡。
江暖星的呼吸很平稳,那分明就是熟睡的声音。
陈纪年跪到双膝有些酸麻,他本应结束起身的,可若是起了身,身后的小懒虫就会醒。
他还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由心而笑,望着母亲的遗像,低声开口,“妈,她很可爱是不是?或许她就是您派来我的身边,让我重新思考人生意义的。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当年我寻死那一刻,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不是也是您在天之灵的授意?您把她送到我的身边,让我重新接受这个世界。”
这时,默默在门口伫立很久的陈墨,悄无声息地走到陈纪年的身边,他顺势跪在遗像前,满眼虔诚地开口道:“佩文妈妈,哥现在过得非常幸福,他找到了所爱之人,找到了生活的意义,我也为他感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