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星带着陈纪年走出压抑沉闷的医院大楼,两人朝着街巷而去,寻到了一条很是热闹的小吃街。
江暖星选了个风水宝地,拉来了两张椅子,同陈纪年坐在麻辣烫的小摊前。
江暖星打开一次性筷子,简单搓了搓上面的碎屑,她递到陈纪年的手中,说道,“吃点辣的,还有烫的,保你能短暂地忘掉烦恼和忧愁。”
陈纪年忍不住笑了笑,他还没吃过这样的脏摊,也没吃过这些看上去不太健康的食材。
陈纪年吃不习惯,但勉强可以饱腹,辣是真的辣,烫也是真的烫,当然,他也只吃出了辣和烫。
他带着几分疑惑,开口道:“这种东西,有那么好吃吗?有一股工业调味品的味道,而且食材看上去也不是太好。如果你特别喜欢吃,我可以把专业的厨师叫去家里,用最好的食材,和最好的汤底,做给你吃。”
江暖星辣到直吐舌头,“你懂什么呀,在这里吃东西,就是吃个热闹和氛围,以及它绝对的物美价廉。十几块钱一大碗,够吃得很饱了,各种蔬菜都有了,而且还很有味道,你要是觉得不够好吃,那就是麻酱添少了。”
江暖星作势便要往陈纪年的碗里添加麻酱,陈纪年连忙拒绝,“我这个已经足够多了。”
江暖星瞧了眼陈纪年的面容,好家伙,已经辣到整个脑门都是汗了。
江暖星拿起纸巾,上手给陈纪年的额头擦了擦,接着,她开了一瓶冰镇小甜水,放在陈纪年的面前,“喝点吧,喝了会开心。”
陈纪年有点开心,因为江暖星主动为他擦了汗,这种小小暗喜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块甜度刚刚好的奶糖。
他按着江暖星所说的去做,尝了尝小甜水,他的心情的确有被变好,但不是因为眼前的食物,而是因为身边的江暖星。
只要她在,很多事都自动变得没那么焦灼,整个世界也跟着慢了下来。
江暖星边吃边道,“明天几点手术,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吗?请的是最好最厉害的医生吗?”
江暖星瞥着陈纪年碗里没吃完的虾丸,笑嘻嘻,“你不吃了吗?不吃浪费了。”
陈纪年把自己的碗推到江暖星的面前,“我让老板再给你加一份。”
江暖星连忙摇头,“不用,这些够吃了,我刚刚在冯川家大干了一场,饭也没吃上,人还累够呛,这两碗足够我吃饱饱了。”
江暖星侧着头,“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陈纪年认真道,“明天上午手术,具体的时间没定,请的是最好的医生,成功率也的确只有百分之五十。因为父亲的病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只能尽快手术,拖不得太久。”
江暖星想了想,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特别痛恨你的父亲,因为你的父亲辜负了你的母亲,但是现在看,你还是很爱他的。”
陈纪年解释道:“非常恨,但是也敬爱。我对父亲的感情,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没生病的时候,我时常会跟他闹矛盾起冲突,但他生病的时候,我只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江暖星若有所思,“好吧,那我明白了,反正就是又爱又恨呗,你恨你父亲辜负了母亲,但是又敬爱你父亲早些年对这个家的辛苦付出。”
陈纪年说道:“算是吧。”
江暖星洒脱道,“那我们就盼着老陈总赶紧好起来,这样,你们父子俩又可以天天拌嘴互相看不顺眼了。”
陈纪年无奈一笑,“是,我是希望他赶快好起来,对于我母亲的离去,他一直欠我一个交代,他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陈纪年拿起面前的小甜水,喝掉了半瓶,甚至还有损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江暖星有点喜欢陈纪年的这幅样子,明明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努力融入。
江暖星指着前面的街巷口,“我们一会儿一路溜达过去,看看有没有稀奇的小玩意,然后就走回医院,怎么样?”
陈纪年应声,“好。”
两人并排前行,遇到行人极多的路段,陈纪年打头在前,江暖星跟随在后。
江暖星看着陈纪年高高的背影,她想起晚上在冯川家里时,江小慧对她说的那些话,这些日子,陈纪年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从她上学到工作,再到直播间成千上万的观看人头。
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好的人,但自从遇见了陈纪年,她总是觉得自己运气爆棚。
现在看来,并非自己逆天改命,而是陈纪年手动帮她改命。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出声,之前,陈纪年为她设立的守护星慈善基金会,哪里是为她而起的“守护星”,明明,陈纪年才是那个实实在在的守护星。
她畅想着,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变得富有且强大,她也想帮助陈纪年排忧解难,她也想当他的守护星。
陈纪年时不时回头瞧瞧江暖星,拥挤的人群中,他生怕她跟丢了,毕竟她又瘦又小,稍不留神就跟那天上的繁星一样,混入了星星群体中,找都找不见。
陈纪年很想牵住她的手,但想来想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走出人群,江暖星大口喘气,“哎呦我的妈哟,刚刚人群里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这就是夏天的烦恼!”
江暖星在路边小摊买了个钥匙链,陈纪年买单,虽然只花了十块钱,但江暖星却是很开心。
钥匙链是一颗黄色的星星。
陈纪年不是很能理解,“十块钱的钥匙链而已,有这么开心吗?”
江暖星指着天上的繁星,“天上的星星买不到,但是地上的可以,而且还不贵。”
陈纪年笑出了声,他的痛苦情绪又削弱了一半。
只是,美好短暂,他们要回到医院去了。
当医院大楼出现在视野之中,压抑的情绪重新袭来。
两人走进医院大楼,上了电梯。
电梯间内,陈纪年重重叹气,脸上的情绪再次恢复如常。
江暖星凑到他的身边,小声道:“放心吧,老陈总会好的,我刚刚已经对着星星许愿了。”
陈纪年自然不会相信这些安慰话,父亲的病症来得突然,是凶是吉,全看天意。
下了电梯,两人朝着病房走去。
江暖星走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准备道别,“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被你父亲看到,又好生气了。你今晚在医院好好休息,明天我偷偷来医院给你送饭。”
江暖星正要道别,可谁都没留意到,走廊的另一头,急匆匆走来了陶宛芹的身影。
陶宛芹看到江暖星出现在这里,怒火中烧,她快步冲到两人面前,竭力压低声音,情绪却是怒不可遏,“纪年!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把江暖星带来这里!你爸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我们都说好了,绝对不要惹你爸生气,确保你爸能平平安安地做手术!你怎么又把她带到医院来啊!”
陶宛芹的怒火,百分之七十是装出来的,难得让她拿捏到陈纪年的把柄,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她对陈纪年的怨气可深着呢,怕是能挖穿地球。
陈纪年面色低沉,他自知自己不该把江暖星带到这里,所以他也不打算反驳,马上就是父亲手术的日子,他不想惹事。
江暖星也急忙开口道歉,“我没想去病房那边,我就是顺路过来看一眼,马上就要走的!”
说着,江暖星转身就要跑,“那我先走了。”
可陶宛芹却不算完,好不容易让她抓到一次,她就算是不能解气,也要过过嘴瘾才是!
陶宛芹即刻开口:“为了保险起见,往后的三个月内,你们都不要再见面了,哪怕是假装的都行,我只要陈从山变回从前平安健康的状态!”
陶宛芹的矛头对准江暖星,“你应该很清楚吧,纪年的父亲之所以会重病,全是被你给气出来的!你知道今天从山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就算是他死,他都不会同意你和纪年的婚事!当然,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感情我干涉不了,但哪怕你们装装样子,别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医院里,行不行?”
江暖星无地自容,虽然她心里不服气,但重在人命关天。
江暖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了,索性,她扭头便跑,边跑边说以后不会再来添乱了。
陈纪年拦不住,只得即刻给韩知远打电话,让韩知远护送江暖星回家。
走廊里,只剩下陈纪年和陶宛芹两个人。
陈纪年疑惑不已,“父亲什么时候说过,就算是他去死,都不会同意我和江暖星的婚事?”
陶宛芹迟钝了两秒,这句话是她瞎掰出来的,但她觉得,陈从山的意思跟这句话也差不了多少。
陶宛芹故意挤出了两滴眼泪,以表自己对这个家的任劳任怨,“这种话,你父亲跟我说了不下三遍!纪年,现在正是你父亲最难的时刻,你一定要答应我,就算是演戏,也不要再跟你父亲顶撞了,好吗?”
陈纪年本能地厌恶陶宛芹的眼泪,他觉得这几滴泪并不真诚。
他没了耐性,“从父亲住院到现在,我没做任何顶撞他的事,暖星的事你也别再提了,现在全力以赴等待明天的手术。”
说罢,陈纪年朝着病房走去,独留陶宛芹一人。
陶宛芹立马收回委屈凄苦的表情,她冷冷地看着陈纪年的背影,暗自低沉道,“陈纪年,你的好日子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