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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慎晚声音极低,但眼神坚定,纵身挡住他的路。

“皇叔,今日你若不留在这里听皇上说出心中想法,以后还会生出更多的矛盾间隙。”

岐王无法,只好去皇后宫苑与他们一同用膳。

圆桌上摆满菜品,上好的果盘放在一旁点缀。

屋里的奴仆识趣地退下。

白慎晚取下发髻间的翡翠簪子把玩,指尖一松,上好的翡翠落地裂成三段。

轻脆地响在寂静的屋内很是突兀,引得岐王瞩目。

白慎晚微微一笑,问:“岐王殿下,可知这一根簪子多少钱?”

“不知道。”

岐王大半生的心血都洒在战场上,无心关注女儿家的脂粉钗环。

白慎晚接着说:“我也不知道,只是那日我拿着簪子到当铺,掌柜告诉我这枚簪子能换千石粮食。”

抛砖引玉后,白慎晚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百姓种地不易,田周两家非但侵占百姓田地,还收取高额租金……”

江妄行打断她的话:“皇叔,这是我治理的国家,我想每个百姓都能吃上一口饱饭,有一处房屋能遮风挡雨。”

黝黑的眸子明亮如火炬,江妄行停顿半晌,端起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在酒精的催化下,白慎晚听到他缓缓开口,

“那天我潜入田家主的书房看到那么多珍贵的花瓶摆放在桌上,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这些钱财能平等地分发在百姓手里,那举国上下就不会有饿死的人了。”

“我懂了。”

岐王不曾想过这些,顿感羞愧,举杯碰碰他的碗沿。

蛀虫不拔,国策难以实行。

用完膳食,岐王主动请命留下,商讨应对之策。

春夏则端着瓷碗与撤菜的女婢蹭肩而过。

苦涩的药味越过珠帘,白慎晚蹙起秀眉,慌忙开腔说话。

“皇叔,当务之急。必须彻查清楚田陈两家贪污了多少田地,才能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室内陷入寂静。

岐王不答,缓缓垂眸,像是在思索什么。

白慎晚看出他的顾虑,拱手道:“陈家主与田家主这样的蛀虫不除,朝廷早晚会被吞噬。”

“可陈田两家在宫中有不少亲信,盘根错节最是难杀。”

岐王深知拗不过他们,柔言分析此事弊端。

又是一阵沉默。

盛着药汁的勺子撞向唇,舌尖感受到一阵苦楚。

江妄行不知何时接过春夏手中的汤药,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许是饮酒的缘故,男人的瞳仁格外清明,声色喑哑。

“喝药。”

“不行,这药实在太苦了。”

白慎晚连连摇头,避开他的投喂。

岐王见状顺势转移话题:“皇后为何要服药?可是得了重疾。”

“没……”

只简短地回了一个字,皇后脸颊就被人捏住。

药汁灌入被迫张开的嘴,白慎晚咕咚一声咽下,笑容也随之凝固。

江妄行拿起手帕,擦干净她嘴角的药渍,柔声轻哄:“太医院交代过,要我督促你好好用药。”

“哦?现在连太医院的人都敢命令皇帝了?”

每说一个字就会有气体涌进口中,喉间苦涩的药味挥发得更加鲜明。

白慎晚不愿再多说话,甩袖离开。

见两人言语不搭,起了争执,岐王微微俯身:“臣先行告退,陛下去料理一下家事吧。”

说罢,他不去看侄儿的脸色,迈步走远。

“皇叔,不管你支不支持,贪污一案我定会查得水落石出,还黎民百姓一个公道。”

声音穿过敞开的窗,落进岐王耳中。

他愣在原地,看向屋内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轻声道:“愿随君意。”

得到应允,江妄行神色严峻地合上窗户,扑通一声跌坐软蒲团上,发出“嘿嘿”的傻笑。

是酒劲发酵,也是真的开心。qqxδnew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看惯了尔虞我诈,江妄行很少愿意向人敞开心扉。

次日,陈田两家的亲信就拿着关键证据“账本”敲鼓鸣冤。

江妄行照单全收,挥手请人站入殿内,关切地问:“两位爱卿虽官位不大,但也算是在朝中为官,有事直接禀奏就好,何必去敲鼓?”

南宫门离主殿最近,先帝最初建设鸣冤鼓是为了给受欺的平民百姓申冤。

可惜只是做做样子,从未有百姓敢僭越鸣鼓,鼓面已然落了一层厚灰。

“陛下,臣向大理寺卿讨来贪污案的关键证物,仔细翻核对后发现马县令完全是在栽赃嫁祸!”

底下申冤叫苦的壮汉腰粗如水桶,嗓门极大,脸上落着的灰尘与汗珠相融,滑入脖颈,一副邋遢至极的模样。

“陛下,臣也以为……”

江妄行不给另一个人说话的机会,从容地点头道:“既然是栽赃嫁祸,那就放了吧,别让两位家主在牢里受罪了。”

“啊?”

没料到他会松口,两个替亲申冤的莽夫皆是一惊,满脸不可思议。

“不妥,此事还需陛下好好斟酌。”

站在角落的文官接二连三地下跪求认真审理此案。

反射弧极长的壮汉慌神,怕皇帝听取建议后要亲自重申,动作麻溜地跪地谢恩:“皇上圣明!”

地方官员有许多杂事禀奏,江妄行脱不开身。

陈田两家的亲信早早地退朝,去狱中讨人。

“都说皇帝圣明,我看也不过是个迂腐之才,三两句话就乖乖就范了。”

听着张狂的言论,狱卒小心解开田家主身上的铁镣。

田家主毫发无伤地走出牢房大门,等待在外的家丁又是披衣又是递吃食:“家主在里面受累了,夫人和小姐等您回去用膳。”

在牢里的两夜,每每想起马县令和那群衙役杀入他的府邸,大放厥词时的嘴脸,田家主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不回,你转告夫人我有要紧事要做!”

家丁急得口干舌燥,迈着小碎步走在田家主身后。

“家主,夫人很担心您,小人回去没法交代。”

粗指一根根地拢紧,握成铁硬的拳,田家主表情凶煞,声音从紧咬的齿间崩出:“你去告诉夫人,我先收拾狗县令一顿,好解了心头之恨!”

被他黑沉的脸色吓到了,家丁唉了两声,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