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送人的礼物,包装自然要精美些,每块蛋糕都精心的衬上了硬木板底,其上用浆糊糊一层油纸,外壳也是有支撑力的镂空薄板,再系上一块薄如鲛绡的丝带。
不过也只能算是简易,现在这样的天气,大家买了奶油蛋糕要不直接吃,要不便是拿了内层能装冰块的食盒保存。
耽误不得,盒子层层叠叠堆上马车放稳,以最快的速度打马到宫府,门房训练有素——大官跟前的人,即使送的是几马车珠宝他也能迅速给归置了,何况小小吃食。
命人搬进去,或是分送,或是唤了人来领,左不过一刻,稳稳出现在各位主子桌上是一点毛病没有的。
“尤小姐这边请。”
一个穿深褐色半臂,稍浅下裙的细长眼儿丫鬟步伐轻快的引路。
庭院深深,住的人口也多,亲友来了总是要领路的,别说尤袖头一遭,多少次都如此,迷了或乱走进其他所在,总是不好。
宫府由扫洒的丫鬟小厮们兼着这个活,男客女客,分外妥帖。
“好。”尤袖微微颔首。
那丫鬟又转向喜鹊手中的食盒,笑道:“进了门没有让客人提着东西的理儿,妹妹把这给我吧,不然其他姐姐见了,非骂我不可。”
尤府是没有这规矩的,每逢尤初归宁,甚至是江流自己提着大包小包,其他来拜访的人,也不过帮把手。
喜鹊稍稍一慌,但反应还算快,麻利的递过去,同时口道:“还不知姐姐名姓?”
“叫我小青就好。”
顿了顿,她脑中迅速闪过“官商到底有别” “这丫头倒还机灵” “尤家小姐身边居然还跟男仆从” “瞧这穿戴倒是也不比府上小姐们逊色”……
罢了,谄媚点又不会掉块肉。
便又主动道:“奴婢是专为大夫人和大房小姐们引路的,以后妹妹再来,尽管吩咐便是。”
小青侧着身子边走边说,腰肢不免扭动,尤袖看着她娉婷的身姿,神游思考一个问题。
小青,不会是《白蛇传》里面的小青吧?
显而易见,当然不是,否则这秒变志怪故事,而咱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美食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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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府占地面积颇大,内里路段纵横,从正门入其中一个院子,既可弯弯曲曲绕许久,也能抄近道直线贯通。
小青引路,自然是走直线,于是也没过多会,一座精巧小院便呈于眼前,宫粉黛衣冠华丽,带着陶李站在门前迎接。
尤袖看清她装扮,瞪大了眼睛。
小青唤声七小姐,又把食盒交给陶李,便告退了。
一行人走进门穿过院落,青峰是男子,委屈他在外面守着,剩下四人进了屋。
屋内窗前摆一盏芙蓉石双耳三足炉,如烟霞般光鲜明丽的色彩,散发着淡雅熏香味,宫粉黛在这炉前转一个整圈,香风阵阵。
“怎么样,好看吗?”
宫粉黛问。
她这日打扮十分不同寻常,一件水绿色及膝衫子,莲花般弯折舒展的花瓣领,缀着很小的珍珠,前胸用的是打褶薄绡,流畅地倾泻而下,没过了淡色长裤,头发则是将前额全部梳起、挽于耳后,有层次的鼓出发包,耳畔结了几条小细辫子,点缀圆形宝石结成的蝴蝶珠花,闪闪发光,衬得本就十分漂亮的脸更加光彩夺目。
“好看,真漂亮!”
尤袖毫不吝啬的赞赏。
“这是什么衣服,我好像从没见过。”
她好奇的问。
“哦,是我娘那边的衣服,她亲手做出来的,据说十几年前,大街小巷穿这样衣服的女子很多,后来不知为何断了商,很快就没有了。”
宫粉黛细声气的解释。
这里的娘显然不是宫夫人,而是宫粉黛的生母了。
这种关系,尤袖前世今生都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衣服。
“这褶子真好看,居然有这种手艺。”
“娘教给了我,你要喜欢,等以后……我给你做一件更好看的。”
“很费力的吧?”
“就那样啦,反正除了针线,在屋里也少有其他事做。”
两人说着话,宫粉黛又展示了她做的一些绣活,尤其是一面浅青蓝的手帕。
那是她预备好嫁衣的颜色。
唐朝结婚,喜服为绛男青女,绛就是大红色,而青的范围很广,有青、苍、蓝、碧、翠、缥、绀、紫、绿、鲰等,不下十个,由品级从深到浅,皇后使用接近于深蓝最珍贵的青金色,往下层层变浅。
尤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知识点,宫粉黛见她感兴趣,干脆取了自己的丝线来,把每一种颜色指给她看。
正说着,陶李端一只托盘来了,轻唤她们,口中道:“小姐们吃些点心。”
一面说,一面放下数只高脚儿碗,剥好的菱角、莲子,削好的马蹄,切块的甜瓜,一粒一粒圆滚滚葡萄,鲜鲜嫩嫩,有粉有脆,都是拿冰水湃过的,清凉极了。
宫粉黛看看,说:“现在的时节,这怕是母亲特意吩咐的,知道妹妹家好吃的多,普通点心不好招待,我是沾光了。”
一面说,一面拿叉子给尤袖。
尤袖则是也忽的想起自己还拿了个食盒,“险些忘了我带来的东西。”
让喜鹊翻开,恰巴塔的香气直冲鼻腔。
“我今儿一早新鲜做的,宫姐姐,你尝尝。”
……
而另一边,宫粉黛的妹妹们挤在宫玉晴屋子里,吃桑葚蛋糕吃的唇边浅浅紫黑。
“怎么样?画出来了吗?”
她们争着看其中一小女娘摊在桌上的画。
“差不多就是这样。”女娘严肃道。
大家聚在一起,只为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在乎未婚夫长的好不好看的女子,也没有不好奇姐夫长啥样的小姨子。
宫粉黛在家里是出名的貌美,之前的表兄,她们私下觉得不甚般配,如今自己找了个,无一人见过。
也是闲出毛病了,尤家小姐要来,想着一母同胞,估计大差不差,推举最擅丹青的小妹妹十娘,看一眼小姐,然后把五官转成男子的画出来。
现在画好,大家一看,都沉默了。
十娘:“怎么都不说话?”
宫玉晴咽咽口水,艰难道:“这画的,我怎么瞅着不太像人?”
这下可是七嘴八舌炸开了锅,一人说,像给咱拉车的那匹马,一人又说,明明是长明大街上跑的那只黑白猫。
把十娘气了个倒仰,愤愤地收起来,“都别看了,本就是玩的东西,兄妹也可能长的一点都不像,我来画几笔,倒叫你们嘲笑了。”
看她确实不乐了,大家又一叠声儿的道歉,觉得还是婚礼上去看最好,没多久便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