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骞身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兼任北庭都护一职,其手中所握之权柄远远凌驾于江景辰之上。
照常理而言,像他这样身份尊贵之人,实无必要亲自踏出府邸相迎。
但在女儿的劝说下,他不但亲身前往,且面上还挂着一抹和善的笑容。
“江侍郎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未能及早出门相迎,实在失礼。”
说罢,客客气气地将江景辰请入府内,并吩咐下人们速速呈上最上等的香茗款待贵客。
整个接待过程可谓礼数周到,无论是表面功夫还是内在细节,皆让人难以从中找出差错。
面对如此殷勤的邬骞,江景辰却无心与之周旋应酬,索性直截了当说道:“你传信邀本官至此,本官如约而至,先前本官交待你办的事情,你办妥了吗?”
邬骞面不改色,微微一笑,反问道:“不知那位名叫宋砚的人与你究竟是何种关系?竟能让你这般上心。”
江景辰神色淡然地回应道:“此人对我有大恩。”
邬骞听罢,依旧不为所动,轻笑道:“倘若本将执意不肯应允此事,你又当如何?”
江景辰双目微眯,冷冷说道:“城外那五千余精锐人马可不是用来装点门面的花架子。”
邬骞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目光也逐渐变得冷峻如霜,沉声道:“本将不信你敢对都护府动兵。”
江景辰仿若未闻一般,对那邬骞的话语没有丝毫反应,不慌不忙拿出此前接到的圣旨。
圣旨一出,原本就有些不安的邬骞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江景辰手持圣旨,大声呵斥道:“大胆邬骞,见到圣旨还不速速下跪。”
邬骞闻言,铁青的脸微微抽搐了几下,但最终还是咬着牙,极不情愿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圣旨行了跪礼。
江景辰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展开圣旨,用一种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宣读。
待宣读完圣旨之后,邬骞迅速起身,目光凌厉地看向江景辰,沉声道:“圣上命你查办冒领军饷一案,你不在陇右道稽查,带兵前来北庭作甚。”
江景辰淡淡道:“本官此次前来,是因怀疑你治军不严,麾下将官冒领军饷之事。”
“在此之前,本官需要提醒你的是,目前仅仅只是怀疑而已,一切尚未定论。”
“所以,本官今日特地带领兵马到此,就是想要彻底查清这件事情的真相,对此你可有什么想要辩解?”
说完这番话后,江景辰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邬骞,等待着他的回答。
只说是怀疑,并未说其他之事。
尽管此刻邬骞心中充满愤怒,但面对手持圣旨的江景辰时,却也找不出任何合适的说辞来反驳对方。
江景辰已然说得很清楚,现在只是处于调查阶段,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谁人有罪。
看到邬骞沉默不语,江景辰再次开口说道:“倘若此案查实,那么作为北庭都护,你必然是难辞其咎,到时候可别怪本官没有事先警告过你。”
邬骞闻言,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笑容:“本将乃正三品怀化大将军,仅凭一句莫须有的怀疑便带兵前来,你就不怕本将上奏参你一本吗?”
面对邬骞的质疑,江景辰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你是上了年纪,耳朵不好用?方才已说了只是怀疑,且是怀疑思你麾下将官,何曾说过是怀疑你冒领军饷?”
“怎么?难道你觉得,本官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冤枉你麾下将官不成?”
“本官此次前来只为调查真相,而非即刻定罪,莫非你真打算抗旨不遵,强行阻止本官查案吗?”
言罢,江景辰的眼神愈发冰冷,直勾勾地盯着邬骞,喝声道:“你可知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邬骞脸色越发阴沉。
他心中自然明白,如果继续跟江景辰这样僵持下去,对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可若是就这样乖乖束手就擒,任由对方摆布,他又实在心有不甘。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邬骞终于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重重地冷哼一声,硬邦邦地回怼道:
“本将多年以来忠心耿耿镇守北庭,从未有过半分失职之处,如今仅凭你这毫无根据的怀疑,就要兴师动众地前来调查,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吧?”
调集五千余人马的举动,在他看来无疑是逾矩的行为,奈何江景辰手持圣旨,也并未带兵入城。
有把柄可抓,但却无法抓稳。
江景辰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乃三品大将军,兼北庭都护,若无实证,本官当然不会随意动你,可若本官将你麾下一众将官扣押审问,你又当如何应对?”
查案自然免不了审问,他不能毫无根据的审问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却是可以对其麾下无所顾忌。
北庭这片地界上油水十足,邬骞自信麾下将官眼皮子没那么浅,看不上冒领军饷那点钱财。
可也正是因此,他无法保证麾下将官不会从别处捞钱。
军中将官冒领军饷是罪,从别处贪污受贿也是罪,一旦落在江景辰的手中,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去年淮南道杀了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得罪了那么多的人,江景辰不仅相安无事,还能够得到圣上重用。
为何?
诸多念头在邬骞脑海中快速闪过,很快便抓住了重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国库里的钱不够,那么还能从哪里找钱?
羊已肥,可宰之!
江景辰就是圣上用来宰羊的刀。
邬骞心中暗道:“以此子行事的作风,没事都搞出点事情出来,若是被他找到点证据,北庭军怕是要换一遍血。”
若是失去那些心腹,从别处调任将官接任,那么北庭还会是他的北庭吗?
不用想也知道,届时多年苦心经营必将毁于一旦。
邬骞权衡利弊之后,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笑容,缓缓开口道:“鑫月与宋砚两情相悦,姑苏也是个好地方,鑫月嫁过去......”
不等听完,江景辰直接打断道:“本官有必要提醒一下,你邬家可不是嫁女,而是招婿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