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望舟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心慌得厉害,他第一次驾驶连城上战场时,心里都未曾慌张过。
就像是从左边第二根肋骨处开始,向内蔓延着的空落。
第二根肋骨……保护着心脏。
同时,贺望舟感觉到身体里的信息素都在跟着暴动,叫嚣,就像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勾引”着他的信息素。
贺望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好似信息素比自己的大脑抢先觉醒,人类身体中残存的动物本能占据了上风。
贺望舟对于这种感觉十分的陌生。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间浮现了乔屿的脸。
对了,乔屿白天被监察处抓走了,让自己被闻老头骂了好久。
好在,白天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也不知道乔屿这会在做什么。
贺望舟想,等一下他要把乔屿抓到桌子前,抄写100遍《安全守则》,一直抄到乔屿骂骂咧咧。
想到这里,贺望舟心情不由变得好了一些,他的步子也加快了一些。
彼时,贺望舟SA军住所。
路易斯被乔屿激的有些恼羞成怒。
在路易斯眼中,乔屿的脑子好像是缺了一根筋,迟钝到可以。
身份、地位、阶级貌似不能让乔屿感觉到丝毫的威胁。
那么他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暴力镇压,路易斯不允许别人爬到他的脑袋上面。
不得不说,在逃跑这方面,乔屿是灵活的,但在动手这方面,乔屿确实是个弱鸡。
特别是路易斯现在正以带有攻击性的信息素镇压乔屿。
乔屿前20年作为一个beta,他从来不曾研究过信息素,也很少能够感知到信息素的力量。
然而不知最近怎么回事,他的鼻子好像格外敏感,能够闻到各种各样的味道。
其中一道冷雪的味道最突出、最好闻。
乔屿隐约知道,那些味道源于信息素。
不仅仅鼻子,他的身体好像都对信息素更为敏感了。
乔屿能够分辨出、能够感受到信息素对自己的亲近、对自己的冲击。
例如现在,路易斯的信息素正像针似的压着自己。
同时,自己身体中好像有一种力量,力量沉眠已久,亟待破土而出,挣扎着想去反抗。
像是雪地之下的松树苗,想挣脱土地的束缚,招摇在冷雪之上。
外部有路易斯的信息素压迫,内里有一股力量在撕扯,乔屿感觉他被夹在中间,难受到要死。
像是溺水的人,难受到喘不过来气,甚至后颈发疼,疼到他想哭。
但是理智告诉乔屿,哪怕疼死,他都不能当着路易斯的面流露一丝怯懦。
路易斯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他起身凑近乔屿,手里端着的是他刚刚热好的咖啡,里面有滚烫的液体……
乔屿死死瞪着路易斯,可身体却好像被封印住,无法移动分毫。
甚至乔屿悲催的在想,完了,要被烫毁容了,他的小金库不能都拿去整容吧。
正当此时,“咔哒”一声。
门被从外面打了开来,贺望舟看着眼前场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路易斯?你是怎么进来的?”
路易斯神色没有丝毫慌张,他流畅的收回自己拿着咖啡杯的手。
“望舟,你回来了,我有些重要公事要和你谈,就从你的下属那里拿了你的备用钥匙。”
贺望舟的军中住所并不私密,经常会有人到这里开会。
此时,路易斯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望舟,我想让你这位下属帮我热一下咖啡,可是他好像不大愿意。”
说着,路易斯看似苦恼的皱了皱眉,他看向贺望舟,无辜的笑了笑:
“我也不想麻烦你的下属的,可是我对你的厨房不是非常熟悉。”
乔屿颤抖着睫毛的看了眼贺望舟,又看了看路易斯:“???”
这就是传说中的绿茶吗?大黑说过,遇到绿茶怎么办来着?
哦,对了,是要比绿茶更茶。
然而此时,乔屿僵硬的脑袋瓜已经转不动了。
即便路易斯已经暗戳戳的收敛好信息素,但是乔屿还是全身疼。
就像是路易斯用针将水管戳开一个洞,不是把针收起来,水就不流了。
相反,水流会将洞冲击的越来越大。
乔屿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此时在稀薄的空气中,有一缕冷雪的味道特别的清凉。
好像能够抚平他身体中越来越尖锐的疼痛。
与此同时,路易斯还在等待着贺望舟责罚乔屿。
路易斯想,乔屿刚刚敢振振有词的与他唱反调,还不是因为乔屿不是他的下属。
可乔屿是贺望舟的下属,在联邦军中,就是要服从上司命令,这是基本原则。
可是,路易斯并没有等来乔屿的道歉,也没有等来贺望舟开口责备乔屿。
乔屿只是茫然的看着玄关处的贺望舟,好似看着一个大号冰坨子,能降温的那种。
他双腿打结一般走到贺望舟的身边。
小心翼翼伸出双手,然后拽住了贺望舟的袖子。
乔屿垂头看向地面,他声音有些不稳,听着带着些颤音:
“贺望舟,我说、他是想拿咖啡泼我,他不是想我给他倒咖啡,你信吗?”
说着,乔屿抬头,他认真的看向贺望舟,好似期待着贺望舟的回答。
这也是乔屿第一次如此直呼其名,他很郑重。
他只是想获得贺望舟的信任,而非“贺上将”的信任。
贺望舟凝神看着乔屿,再怎样他都看出了乔屿状态十分不对。
他的手指落在乔屿薄红的眼尾,眼尾微微有些发湿。
贺望舟皱眉:“你怎么了?”
怎么这么脆弱?乔屿脆弱到不像那个阳光开朗,大大咧咧的男孩子。
贺望舟话音刚落,乔屿就一头扎进了贺望舟的怀里。
说是扎进好像也不尽然,正确来说,是倒进……
贺望舟垂眸,眼底是乔屿的后颈。
往日白皙平整的后颈,此时透着一层粉色,上面泛着金粉一样的细汗。
乔屿甚至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他平日里要强,最不喜欢在人前哭。
这会控制不了声音,这种失控感让乔屿畏惧:
“贺望舟,我、我感觉……我生病了。
好疼、疼死了……能给我找个医生吗?”
“乔屿。”贺望舟顾不上路易斯,他扳着乔屿的肩膀,沉声询问:
“乔屿,看我,先告诉我哪里疼。”
乔屿兀自哼唧:“哪里都疼,好像有好多针在扎我,从身体内往外扎。”
他越说越难过,甚至有些抽噎:
“我、我可能要死了……我有一张银行卡在我的抽屉里。
能帮……帮我把它给我妈妈吗?
让我妈妈拿着银行卡去海边开花店……密码是我的生日。”
贺望舟厉声道:“乔屿,不许胡说八道。”
他将乔屿揽进怀里,安抚的轻拍着乔屿的脊背。
手掌与乔屿身体相触,贺望舟感受到了乔屿的颤抖,乔屿的恐惧。
甚至贺望舟好似感受到乔屿的疼痛。
他看到一棵树苗正在刺破泥土,钻出地面,生长的过程必然疼痛。
同时,贺望舟身体内的信息素与贺望舟大脑相悖。
信息素并没有同情,反倒在叫嚣,在愉悦,在急不可耐。
好似等待很多年,终于等到了归处。
贺望舟看着怀里的乔屿,神色中带着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