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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城的冬天真的很冷,季怀谦给她披了一件厚厚的长毛外套。

林夕摸了摸袖口,身上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整块皮毛拼接而成,她皱了皱眉,有些反感。

养了猫之后,她就不喜欢动物制品了。

季怀谦一把将她抱起来,在众仆佣的视线下,抱着她朝后花园走去。

琴房里开了暖气,林夕脱下外套就没再披上过。

季怀谦敏感地察觉到她不喜欢这件外套,将自己身上的毛呢大衣披在她身上。

林夕颤了颤眼睫,慢慢抓住了大衣的领沿,毛呢厚实,还带着他的体温。

他拉着她坐到窗边的小沙发上,那里以前是小黑最喜欢待的地方。

“那段时间你不理我,我很难过,没人听我说,我只能写在歌里,今天我想弹给你听。”

季怀谦尝试去碰林夕的手背,林夕指头缩了一下,没躲,他笑了笑,握得更紧。

他正襟危坐在钢琴前,指尖触碰琴键,落下第一个音符。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圆润干净,每次抬起落下都是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闭着眼轻吟,声线低沉,像是被人用刀刻意拉长,带着沙哑,有种特别的味道。

林夕抬眼,发现季怀谦的头发在这段时间长长了很多,额发几乎要盖住眼睛,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是一个人情绪的在脸上的最外在表达。

可即便额发遮挡,林夕还是能感受到他悲怆的情绪。

为什么?

季怀谦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弹奏着手中的曲子,仿佛这首曲子并非为自己而谱曲,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

\"你知道吗?\"他说话时,语气轻柔,似乎带着点笑意,\"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弹琴。”

但是也许只有在琴房这里,季怀谦才可以肆意发泄他的情绪。

林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他弹琴时候的样子,他穿着标致的学院校服坐在落地窗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异常透明。

好像他弹琴的时候脸上从未出现过喜悦高昂的情绪,更多是深沉,诡谲,还有无尽的悲伤。

琴声骤然而止。

“唔……”

季怀谦闭着眼睛忍不住闷哼一声。

好痛……

一直无动于衷的林夕终于有了反应,下意识地朝季怀谦看去。

他眉头紧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下的演奏不得不停止,指节蜷缩,用力掐着掌心,像是一幅崎岖的拼图。

“季怀谦! ”林夕察觉到季怀谦身上的不对劲,朝他望去。

“我没事,还有下一首歌,要继续听吗?”

季怀谦捂着腰腹,手背青筋暴起,却在此时弯了弯唇角。

她还是在意他的……

季怀谦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几秒,更加剧烈的痛意朝他席卷而来。

“唔嗯……”季怀谦强忍痛苦,还想继续演奏。

“季怀谦,你疯了,你不舒服还弹什么?”林夕没了听歌的心情,立马站了起来。

毛呢大衣从林夕肩膀上滑落,她提着裙子跑到他身边,看到他难受地曲起身子,捂着腰腹处。

那个地方……

林夕还记得之前送季怀谦去医院的时候,腰腹处狰狞凄惨的伤口。

季怀谦捂着那处,死活不愿意给她看。

“你怎么了?”

林夕面色苍白,不管不顾地扒开了季怀谦的手。

季怀谦的手顺从地脱力落下,林夕得以看清他衬衫上渗出的血色。

衬衫下,长长的一道裂口,斑驳的结痂隐隐有愈合之势,却又被重新撕裂,周边还有无数道新鲜细小的划痕。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这里的伤口还没恢复?

她攥着他衬衫衣角,抬眼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好?”

“伤痛总是能给我很多灵感,所以难过的时候,我就会写歌。”

季怀谦额头滴下冷汗,面前牵起一抹笑:“我不觉得痛,但是我真的很难过。”

“好痛苦,为什么我已经做到够好了还要被忽视?”

林夕瞪大了眼睛,听他不明所以的话。

“季怀谦,别弹了,我们去找医生。”

季怀谦的手指断断续续的摁了几个破碎的音符,乱七八糟连不成调子。

“专注于疼痛带来的快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难过的事情了。”

林夕拉住他的手,从琴键上拉回来。

“你疯了!”

哪有人会自己伤害自己的?

有哪个疯子会像季怀谦这样沉湎于痛觉,甚至认为痛觉是快感的?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伤口暴露在眼下,以求得她心软。

……

大宅上下一片缄默,黛安匆匆喊来家庭医生。

林夕又看到了季怀谦的那位家庭医生,她对这个异国长相印象很深。

这是一位很厉害的制药师,她这段时间的药也是这个私人医生开的。

红发的医生将手叠放胸前,朝着林夕微微颔首:“听闻您最近没有好好吃药,我表示很担忧。”

林夕瞟他一眼,“有空关心我,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们季先生。”

季怀谦被安置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在门边的两人。

林夕看着医生走进房间,自己退下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耸了耸肩,慢悠悠走进来。

季怀谦半坐半躺在床边,待医生走近,他冷声警告:“翰森,别做多余的事情。”

翰森无辜地举起双手,“我只是在转达您对林小姐的关心而已,毕竟一个两个不听话的患者总是让我很头疼。”

翰森看了一眼季怀谦的伤势。

老毛病了。

患者不配合治疗,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开一些消炎,加快愈合的药给季怀谦。

“真的搞不懂您这种自虐成瘾的人,伤害自己就算了,也会伤害到那些关心您的人。”翰森意有所指。

季怀谦冷笑:“谁会关心我呢?”

“喏,”翰森朝门外扬了扬下巴,“您爱人不是吗?”

季怀谦摇头:“不,她可能已经不爱我了。”

“哦?是吗?”翰森撇了撇嘴:“我见她着急得要哭出来了,原来是在为别人难过。”

季怀谦面无表情地抬起眸:“真的吗?”

翰森看见季怀谦手下的被单已经被他抓得起皱,又嘻嘻哈哈笑了出来。

季怀谦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毫不在意。

“我第一次见您露出这种表情,有些滑稽……嗯,像个不成熟的少年。”

季怀谦在翰森面前永远是运筹帷幄,成熟稳重的样子,从来不会露出像这样情窦初开的少年生涩感。

季怀谦的脸色陡然变冷,“你管的闲事过于多了。”

翰森给他的伤口涂药,对季怀谦语气中的威胁视而不见。

“雇主的事可不是闲事,更何况,我还是您的心理医生,关心您的感情生活也是理所应当。”

翰森顿了一下,笑了笑:“或许,我该让您的爱人进来帮忙包扎。”

“……”

季怀谦垂头,便是默认了。

这便是他这个人的低劣之处,他也想让林夕多关心关心自己,他更坚定林夕会再次为他心软。

他需要林夕,哪怕林夕在身边站着也好。

刚打算走的林夕又被叫了回来,翰森把纱布交到她手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季先生不愿意配合我,我想这些交给您来做,他或许会听您的。”

林夕想要拒绝:“我哪有医生专业,搞不好弄痛他。”

翰森笑得意味深长:“相信我,即便疼痛他也甘之如饴。”

林夕不知如何作答。

季怀谦是变态吗?

林夕一手拿着纱布,一手拿着药粉,板着脸进了房间里。

她对季怀谦的关心不是作假,毕竟两个人相爱过。

但她也不想给季怀谦太多好脸色,让季怀谦认为她会妥协。

她不会妥协的,更不会做一只无力的金丝雀。

红色裙摆消失在门内,房门很快被黛安合上,生怕林夕反悔了似的。

翰森真搞不懂,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要隔起一层厚厚的壁垒。

八卦的目光流转于门扉,翰森想凑近去偷听季怀谦会跟林夕聊些什么。

可是黛安静静的站在翰森对面,冷冷地看向她。

翰森摇摇头,在黛安的无声警告下离开房间。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