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墓碑如伫立的雕像,在山野间密密麻麻排成方列。
而老庄主与夫人的尸体,则被封清背到了封家祠堂,封入地下冰棺,那里长眠着封家历代庄主与其夫人。
麻木地做完这一切,封清就坐在老庄主死去的位置,俯瞰着空荡无人的整个玄云山。
仇恨像是藤蔓一般随着时间渐渐侵占,直到将封清整个人给包裹。这之后封清如入魔一般,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玄云山庄特有的巫蛊之术,只为有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听完封清的讲述,花姝秀眉深深拧起,脸色沉冷。
没想到封清竟有一段这样悲惨的过往。
“所以是因为你母亲的那一句小心朝廷,你就判定是叶辞渊屠了你满门?”
若是当时看见周围亲人全部惨死,一下子刺激过大这么认为可以理解,但恢复理智过后,不应该还这么笃定,封清不像是如此没有头脑之人。
“本王从未踏足过玄云山庄。”
声线冷硬,过去再惨也不是可以随意给他扣帽子的理由。
封清此时躺在床上,双目赤红,嘴上挂着自嘲的笑,笑得绝望,笑得了无生机。
如果真的是恨错了人,那他过去的八年是多么的可笑。
“收拾父亲的遗体时,我在他手里发现一个令牌,他攥得很死,像是临死前攥住的。后来我拿出来看到令牌上有一个渊字。当时没有想明白这是什么,但后来我给同门弟子收尸时还看到了两三个同样的令牌,这令牌不是玄云的,只有可能是凶手的。一个是巧合,那又出现这么多个令牌怎么解释?那是渊王府的令牌啊!你们让我怎么不怀疑?”
“呵...有个令牌就断定是本王,你蠢吗....”
叶辞渊没好气地道,还想继续说,却被一边的花姝突然拍了下手,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停住了。
“真的是因为令牌?”
“不全是,后来叶辞琰来找我,说愿意帮我除掉你报仇,他说你出征前就与先皇商量好要用我们玄云门的蛊虫秘法来控制敌军,但我父亲不肯,觉得此法不人道,但叶辞琰说你真实目的是为了除掉他和先皇,顺利登基。我父亲没有宁死不屈,所以你在杀了他之后为了拿到蛊虫,就虐杀了我们玄云门,而事发之时,你确实有带兵路过玄云山。一切都在顺理成章.....”
此时的封清忽然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叙述着。
如今回想,条条证据都指向叶辞渊,而叶辞渊确实从头到尾都未出现过。
他们未见过,叶辞渊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所以真的是他太蠢了......
八年。
这八年就像个笑话!
或许这期间有过无数次的怀疑,但他心底里不希望是自己错了,只能一遍遍说服自己,仇人就是叶辞渊,他没有错,他要报仇!
可现在这个信念就这么被无情打碎,
告诉他,八年来他做的都是错的。
甚至,心底有一股巨大的恐惧蔓延,封清极力想要忽视,但那个念头一直往上,盘旋在脑海。
不会的......不会的!
“所以你有想过,那个血洗玄云门的可能是叶辞琰?”
正当封清极力想要摆脱这个可怕的猜想时,花姝清冷的话语炸响在封清脑中。
封清抬手死死地抱住头,面部痛苦狰狞,双目瞪着天花板,血丝爬满眼球,手指扣进头皮,指节泛白,头皮渗出丝丝血迹。
叶辞琰为了某一目的派人杀了玄云满门,并设计嫁祸给叶辞渊,由于玄云门除了封清无一人生还,又是隐世门派,灭门的消息又被特意压下,因此此事知道的人甚少不足为奇。
看着封清此刻痛苦的模样,花姝心中也多有不忍,八年忍辱负重,背负血海深仇,结果被告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甚至还可能被真正的仇人利用了八年。
“玄云门门内弟子也不算少,叶辞琰的母家强大,完全有能力去灭门而不让人知晓。而真正想利用蛊虫登基的怕也是叶辞琰,不然不可能如此巧合的在灭门之后寻上你,他是看中了你在培育蛊虫和心中的仇恨。”
花姝冷静的一步步分析。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说了,我不信!”
封清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前的被褥瞬间洒上一滩艳红,口中有鲜血继续涌出,堵在喉间,口腔被血沾满,双眼圆瞪,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
花姝见情况不对,立刻从桌上拿了齐鸣的银针,左手取针。
“叶辞渊,帮我把他的头侧过来。”
再不将口中的血弄出来,封清怕是要窒息了。
叶辞渊满脸不愿,但想到此人的性命关系到眼前的女子,仍是上前,不顾封清口中鲜血将衣袍弄脏,利落的一手扯起封清,将其头部外侧,让鲜血得以排出。
“封清,你先别激动,事情已经是这样,之前的无法重来,你该做的应该是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找真正的仇人给亲人报仇。”
花姝一边开导,一边隔着衣物单手快速地将银针刺入封清胸部的各大要穴。
终于激烈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封清在银针的作用下,虚脱的倒在叶辞渊的手上,陷入昏睡。
叶辞渊嫌弃地将封清上半身子扔回床上,白色的衣袖上还是被沾染了一块封清的血。
“刺激太大了,还是先让他休息吧。”
花姝放好银针,看着睡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封清,心中有些不好受。
“不许心疼别的男人。”
转眸看向叶辞渊,叶辞渊也正一双眼沉沉地看着她。
花姝忽然转身,不顾他身上的血污,轻轻靠在他的身上。
叶辞渊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低眸看怀里的女子。
此时花姝的身上一片冰冷,叶辞渊像是抱着一块冷玉。
抬起双手想要拥住她,可看到右臂袖子上的血,还是又把右手放了下来,左手本想环上花姝腰侧,忽又改变方向往上环住花姝的后背。
“心疼你。”
花姝忽然说道。
叶辞渊莫名其妙被一个人恨了这么多年,被追杀、被威胁,因为这个恨珍妃也受尽折磨,而她也被无形中卷入这一场荒谬的复仇。
听到这三个字,刚刚郁闷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听了一个陈年旧事,你就会说好听话了?”
“突然的感慨罢了,那下次不说。”
花姝故意地道。
“不行,还是多说一说。”
此时,屋外齐鸣忽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相拥在一块的两人。
花姝忙推开叶辞渊站好。
怀里一空,叶辞渊瞪向不远处走进来的齐鸣,眼神不悦。
“不是有意打扰,这还睡着一个人呢,辞渊你别刺激人家。”
说着指了指床上的正在昏睡的封清。
花姝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染上些许红晕。
“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这不是在外面听见惨叫,害怕你们出事吗?算是我白担心了。”
如今看来,被虐惨的是封清。
也是,他怎么能怀疑叶辞渊的本事。
“所以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