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夜晚漆黑一片,我们四人倒在老式的八仙饭桌下面,饭桌比较高,缩在桌子下,I彼此间还能互相照面。
但现在,这种照面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四个人都动不了,顶多可以像蛆一样,在地面上蠕动几下。
而夏老太太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通过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事情的真相,也就这样浮现了出来。
“……小红给我叼了一本书,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叼来的。我在这个家里,每天从早忙到晚,也没有自己的空间,我最大的空间在田间地头。我会趁着割草、捡柴的机会,和小红一起看那本书……那是一本记载着邪术的书,手写的,我后来才知道,那本书是小红偷来的,就是村里的徐家。”
徐家?
莫非就是这次请鉴诡师,出资最多的富户‘徐家’?听老村长说,这家人十分迷信风水,觉得自己能在外面闯荡成功,富裕起来,是因为家里风水好,担心蛤蟆吃孩子,血腥坏了风水,才肯这么大方的出资。
看来,事情并没有村长说的那么简单。
“我和小红的事情,无意间被徐家的人的人知道了,徐家的老头子是会邪术的。他们设计骗了我!他们说小红是妖精,我身边的人,都是小红害死的,我也会被它害死,但是,只要净化了它的妖气,就没事了。”
“他们说,只是净化妖气而已!结果不是,我按照他们的吩咐,把小红引出来,他们就用阵法,把小红抓住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小红被他们活扒了皮,它只惨叫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叫过。皮被剥了,它只剩下红彤彤的肉,血糊了它的眼睛,它就用那双眼睛,仇恨的瞪着所有人……”
“那是一双复仇的眼睛,它绝不屈服,它记住了每一个人,也包括我!然后,他们对小红施展了邪术,它的血肉,都成为了邪术的材料,和着泥填补在他们老房子的墙角下。这个邪术,叫‘血灵术’,从那以后,他们老徐家就发达了……”
“我恨啊,想报复他们,可他们都走了,老人、孩子,都走了,去了大城市,我连火车票怎么买都不知道,怎么找他们报仇……他们每年都会来扫墓,但人多势众,来得快,走的也快。”
我道:“所以,你就从徐家那本书上,学了邪术,也要用邪术对付他们?”
夏老太太笑了笑,似乎很累的样子,长长叹了一声:“是啊,我笨,没读过多少书,学起来太难了,走了很多弯路,不过,几十下来,我也总算是学成了一些。所以,我就开始复仇了,为小红复仇。”
我微微沉默:“你真的是在为小红复仇吗?”
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一个‘奔头’,她娘家人靠不住,断了来往,婆家人死绝了,她一个人孤独的劳作,要想活下去,心里总得有个盼头。
或许,为狐狸报仇,就是她的盼头。
我的话似乎是戳到了夏老太太的某个痛处,她目光看向我,嘴唇干瘪,脸上的皱纹不再是慈祥的纹路,只觉得格外阴沉。
“我当然是在为她报仇!我要徐家的所有人家破人亡,我要他们的后人,永远厄运缠身,永远下贱!这样这样,才能出了我心中这口气,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梦见它被剥皮的样子……它的眼睛,每晚、每晚都在梦中注视着我,每晚……”
老古叹了口气;“所以,你用的到底是什么邪术?作用就是对付徐家的人?”
夏老太太缓缓道;“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反正,你们也活不了。”
我叫苦不迭:“奶奶!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萌妹一双眯眯眼看向我,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震惊。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可不想这么早死,我立刻道:“奶奶,您就当我们是您孙子,放我们一马。徐家这钱我们不挣了,早知道是这种缺德钱,我们肯定不参与。你放了我们,我们麻溜就走,多留一分钟,就叫我不得好死,行吗?”
这话不是骗她的,我说的是真心话。
这世间因果循环,很多事情难言对错,我们鉴诡师都秉持着轻易不沾染因果的理念,能不搅和的就不搅合。
古扶一听,也麻溜的叫奶奶,叫的比我还溜。
夏老太太愣了一下,佝偻瘦小的身子在原地呆坐片刻,才缓缓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你们的,我看的出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回来……我不怕死,但我怕留着你们,你们会坏了我的法术。”
看样子,她早就是豁出老命了,只想着完成邪术,好让徐家人得到报应。
老古立刻道:“老太太,你看我分析的对不对。其实,不管是当年的徐家,还是现在的你,用的都属于换血夺灵之术。只不过,徐家是夺的血肉灵气,而你,夺的是魂魄性命。”
夏老太太看我们已经跟看死人差不多了,并不避讳,面无表情道:“没错。用童男男女喂养毒兽,养蛊一样,选出最厉害的一只。他们的血肉衣冠,都埋在老宅下面,所有的蛊都在下面,互相吞噬,只要再有两天,最厉害的那一只成了,它就会成为徐家人永生永世的噩梦。”
虽然这类邪术我从未听说,但作为一个术师,只需要上下结合,就很容易弄清楚其中的节点。
于是我道:“童男童女的血气,会破坏徐家当年设下的阵法,还会让徐家的人厄运缠身,而养出的那个东西,没有生命,是个邪怪……邪怪是不会死的,它会寻找徐家血脉的气息,纠缠下去。”
夏老太太冷笑:“不错。他们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他们会尝尽人间的痛苦,永远的低贱,直到这些痛苦和屈辱,汇成一股气。然后,‘多罗使者’就会去吞噬这股气息,将他们活活的吃下去。”
多罗使者?
就在我不解时,老古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做恍然大悟状:“……难怪我从未见过,原来是从古西域传来的邪术。”
夏老太太此时起身,走到一边的条案处,拉开下面的抽屉,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大铁剪。
带血的,红到发黑的铁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