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
林青敏锐地捕捉到了圣旨二字，瞳孔骤然收缩，浑身气力也有几分紊乱。
原本极力压制的心湖，也在这一刻掀起了点点波澜。
西虎城兵败，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想过无数种场景，包括茂州与雍州相互勾结，包括五军都督府有人参与，包括朝廷有人参与...
但唯独，没有想过宫中参与此事。
“谁的圣旨？”林青微微低头，眼中充斥冷冽！
颜山阴显然也没有想到林青会如此问，脑袋猛地抬起，眉头紧皱，而后笑了起来：
“想不到靖国公连此等秘事都知道。”
林青眼睛微眯，心中暗道果然，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解开了一些。
颜山阴继续开口，声音空洞，带着一些森然：
“是宫中的圣旨，但事后我才知道是太后所下。”
林青思绪纷飞，当今圣上曾在继位之时与太后发生过夺权之事。
当时太后以陛下刚刚进宫，不懂政务为由，拒绝交还朝政。
朝中一些人有支持有反对，毕竟当时陛下早已成年，理当亲政。
此事最后...以大宗正出手囚禁太后结束。
其中纷乱复杂，早已成为皇家秘事，外人不得而知，
而西虎城一事，太后在其中代表了皇室，做出了坑害忠良之举。
或许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圣旨中写了什么？”林青淡淡发问。
“拓跋部有进攻茂州之打算，让本官严防死守茂州，
若是情况紧急，可以舍弃曲州，丢车保帅。”
颜山阴声音古怪，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此事是在跟如今曲州的掌控者说。
林青侧头，浑身肌肉紧绷，气势一点点升腾，
对于当年发生之事，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他心中万分激动。
“所以颜大人便没有出兵？”
颜山阴笑着摇了摇头：
“此话如今骗不过靖国公，在四年前也骗不过本官，
宫中所言，只是给本官一个理由，让本官不出兵的理由。
而且，不仅是宫中，五军都督府、兵部，内阁，同样有文书送来，
里里外外都是在说要本官守好茂州，不得轻举妄动。
本官想着，既然雍州不为所动，
朝堂上上下下都已达成了共识，本官也不必去掺和这一趟浑水，便没有出兵。
当日...西虎城接连送来二十一道求援文书，本官到最后，已经不忍查看。”
风儿轻轻吹过，春日的凉爽在风尘关城头弥漫，掀起了林青披散的长发。
长发轻轻舞动，能看到其中蕴含的一丝暗红，那是尚未清理完成的血迹。
同样，林青心中悲伤的余韵开始蔓延。
神情平静，嘴唇紧抿。
他猜得没有错，西虎城兵败是朝堂上上下下共同努力的结果，
此等情况下，平远军断无生还之可能。
只是，随之而来的浓浓疑惑淹没了林青，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平远军会犯众怒。
即便是他如今所在的靖安军，在民间与朝廷上人弃鬼厌。
但依旧有支持者，宫中的陛下、朝廷中的一些草莽官员，地方一些尚存明智的世家豪族，还有茫茫多的民间百姓！
是这些人的支持，还有靖安军一直以来的勇猛，让靖安军存活至今。
他是知道的，每一次从朝廷调拨粮草，都伴随着明争暗斗，其中有一些人作壁上观，
但对于靖安军来说，不反对便是支持，他们的态度显而易见。
如此，靖安军才在如今此等局面下，不缺粮、不缺钱、不缺兵！
他无法想象，平远军到底做了什么，
才能让朝堂上上下下都尽数将其抛弃，甚至..成为悬在雍州外的孤军。
过了许久，林青才缓和好情绪。
他看向颜山阴，沉声问道：
“茂州的一些士绅豪族可有阻拦？”
“那是自然，事实上...不仅是茂州，相邻的曲州以及雍州各家，都曾送来书信，话里话外都是让本将不要出兵。”
颜山阴静静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问道：
“靖国公与平远军有旧？”
林青迟疑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靖安军副将武恒的母亲以及亲族，就是在此次风波中被波及，
他一直拜托本公探查此案，找出当年的一些端倪。
今日，才见到了一些端倪。”
颜山阴眉头微皱，仔细想了想，而后面露恍然...
“原来如此...”
他知道武恒是谁。
武安侯世子的身份虽然有过隐藏，但像他们这等人，想要查还是轻而易举。
“颜大人，今日本公突兀前来，城墙之上只剩下你我二人，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平远军是因为什么，而被朝廷...放弃。”
颜山阴脸色微变，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虽然如今大乾内蝇营狗苟不知多少，但至少要在面子上保持体面，一众文武大臣可都是忠君爱国之辈。
就这么赤裸裸地说，饶是以颜山阴的脸皮，还是觉得有些为难。
不过，既然林青发问，他也不敢不答。
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轻叹一口气，颜山阴脸上充满忌惮与沉重，眼中写满了心悸，
“平远军...欲行黄王旧事。”
林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浑身气力不可控制的涌动，纠缠，在其身后，一只巨大的猛虎跃然而出，发出了一声呼啸！
而后便是锐利的雄鹰冲天而起，发出了一声鹰啸！
林青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
他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平远军会被所有人抛弃。
黄王旧事...黄王旧事...
林青嘴角充满苦涩，眼睛有些发干，不停眨动。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黄王屠尽世间显赫门阀，虽身死，名犹在。
这是历朝历代，都不能够触碰的禁忌！
平远军，居然想要行此事？
此事，以如今靖安军远超平远军之威势，他都未曾想过！
林青知道，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一旦靖安军开始肆意杀人，靖安军就会被所有人抛弃。
可是，林青心中涌现出茫然无措，
不直接杀，又能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