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响。
“精锐军卒...”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能做到知府,自然都是人精,
经过师爷这么一说,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惨案发生时的种种细节,
以及宋玉前来府衙索要物资的场景。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
来自京军的宋玉就是千余人,而且风尘仆仆,
看其模样十分狼狈,像是进行了千里赶路。
那时,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只是觉得...可能是亲征军伍太过辛苦。
“大人,”
师爷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低沉,
“您可还记得,刘家村惨案发生之时,
宋玉宋大人恰好就在咱们府衙索要物资,还露出一副泼皮模样。
他当时所带的随从,虽然身着普通服饰,
但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精锐之气。
而且,他在府衙停留的时间,与惨案发生的时间,极为接近。”
李宏缓缓坐回椅子上,双手紧握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是说...宋玉他...”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猜想实在太过可怕,
一旦属实,那将意味着整个大乾都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问题。
跟随陛下亲征的精锐军伍打家劫舍,
这等事情在史书上都未曾发生过。
但李宏不敢深思,京军为什么没钱他知道,因为府衙与京军一般,同样没钱。
若是有可能,李宏也想去刘家村看看,这些豪绅家中到底有多少钱粮!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师爷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大人,您再仔细想想。
宋玉身为京军指挥使,
就算是精锐程度比不过边军,但也不是一些流寇可以比拟。
而那些所谓的‘草原流寇’,
所使用的兵器战法,都与大乾精锐军卒一般无二。
而且,他们作案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有组织、有计划地行动,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
说到这儿,师爷脸上露出了几分忌惮:
“这些日子属下已经派人查遍了州府各个村落,甚至许多山沟都进去查看,
但奈何,没有丝毫发现。
千余人的大队还有战马能藏在哪里?
或许....京军营寨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而且...这等地方就算是大人您想要进去,都要费一番周折。”
李宏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心跳却依旧剧烈。
“宋玉为何要这么做?他与刘家村、陈家村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此话一说出来,李宏就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他心里门清,一是钱、二是粮,再者就是不公了。
作为亲征队伍,整个军队上上下下缺粮缺钱,
而那些乡绅豪绅却整日吃喝玩乐,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自在,
此等参差,必然心生不满。
师爷微微叹气,轻声说道:
“大人,这刘家村和陈家村,平日里在彭州行事多有张狂。
他们囤聚大量钱粮,却对前线战事紧迫视若无睹,丝毫没有为国分忧的觉悟。
京军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缺衣少食,
看着这些豪绅们的奢靡,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李宏微微点头,神色凝重,
他何尝不知这些情况,
只是身为知府,在这复杂局势中,也深感无力。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如此做啊,这给咱们添了多大的乱子!!”
师爷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大人,属下并非为逆贼开脱,而是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无奈之举。
他身为京军指挥使,定然深知前线艰难。
若不能尽快筹集到钱粮,将士们的士气恐怕会受到极大影响,
到了那个时候莫说是什么亲征,能保持军伍不出乱子已经是极限。
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对刘家村、陈家村下手,
既能获取急需的物资,又能惩治这些为富不仁的豪绅,
在他看来,或许是一举两得之事。
而且.......宋玉仅仅是一个指挥使,
他敢这么做,背后必然有为其撑腰之人!
或许是兵部,或许是都督府,
总之,这背后的水很深,咱们府衙还是轻易别掺和为好。”
李宏陷入了沉默,他又何尝不知一个指挥使不敢做此事。
过了许久,他嗤笑一声,缓缓摇头:
“既然有人在背后撑腰,那他为何要制造出草原流寇的假象?多此一举!”
“大人,伪装成草原流寇,
既能转移众人视线,又能让那些豪绅们的死显得顺理成章。
而且,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怀疑,也很难找到确凿的证据。
就如我们一般...
而且,他们如此做,也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若他们堂堂正正地以军伍模样露面,
咱们府衙该如何是好?抓还是不抓?”
李宏靠在椅背上,眼中满是沉思...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李宏长叹一声,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
“事已至此,若贸然揭露,
不仅我们府衙难以承受其后果,
整个彭州乃至前线战事,都可能会陷入混乱。”
师爷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如铁:
“大人所言极是,为今之计,我们只能佯装不知,将这锅稳稳地扣在草原流寇头上。
一来,可避免朝堂之上因内部争斗而分崩离析,
前线将士们的军心也不至于大乱。
二来,也能给京军争取一些时间,让他们得以喘息,
或许能借此改善粮草短缺的困境,全力应对边境战事。”
李宏微微皱眉,心中虽有不甘,
但也明白这是当下最无奈却又最现实的选择。
“我们还需想个万全之策,安抚那些大老爷。”
师爷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大人,不妨对外宣称已掌握了草原流寇的行踪,正全力追捕。
如此一来,既能给员外们吃下定心丸,
让他们觉得官府在积极作为,又能暗中留意京军动向。”
李宏微微点头,认可了师爷的提议:
“也只能这样了,真是些糟心事啊。
坏就坏在咱们在彭州前线,战事一旦打输了,咱们作为彭州官员,都要率先遭殃。”
师爷眼中也有些许无奈,
“大人一心为民,定能护得彭州一方安宁。”
李宏微微叹气,喃喃自语:
“遭罪..遭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