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粮食价格还在涨,涨幅很小。
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一直看着点状图的颜白却觉得事情绝对不简单。
一定有人在操作,一定有人。
二囡得知消息要来长安。
上午人才到,下午就又撵了回去。
颜白知道,只要二囡来,以她多年对长安的渗透,和她的手段,她一定能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可颜白害怕。
别看李二把诸事都交给了李承乾。
但猛虎虽老,虎威犹在。
二囡是很聪明,但颜白不认为她能在李二布置的网里逃出去。
颜白都不知道那天他走后,李二对其他的人安排是什么。
但颜白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宁愿走一步看一步,也不愿二囡来冒这个风险。
这要是沾染上了,李二可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房玄龄请颜白喝酒的时候曾说过,朝堂之上只有两个半人懂皇帝。
一个是房玄龄他自己,一个是长孙无忌。
至于那半个就是颜白。
房玄龄还说了,皇帝并不是一个喜欢大臣向他提意见的人。
他甚至讨厌。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是压抑的火山。
魏征多次指出李二的缺点。
李二次次暴跳如雷,更是扬言要杀了魏征。
若非长孙皇后巧妙劝谏,在后面安慰李二,恐怕魏征早死在外放的路上。
吏部尚书张俭更是可怜。
和李二下棋,结果李二下不过他。
他怪张俭不让着自己,差点把张俭贬到潭州。
如今这个关头,长孙皇后离去,李二那就是一头出笼的饿虎。
羁绊散去,再无在后面安慰他的人了。
尤其还是在他准备交位的时刻。
谁让他难受。
他就能让你九族自此不难受。
所以,颜白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全听安排。
颜白相信,所有的事情在禅位的那一刻终将水落石出。
《诗经》有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礼部把禅位大典定在了九月。
他们认为,九是阳数的最大,又是数极。
定在九月不但意义深厚,也象征着皇帝愿意拉太子一把,给后世诸君立个榜样。
一晃时间到了七月,裴茹哭哭泣泣的送别颜颀。
这个管着她也叫做娘亲,吃她母乳长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嫁人了。
裴茹只喜欢家里添人,不喜欢家里少人。
可女儿大了留不住。
又还是老爷子生前定下的亲事。
颜颀一走,家里顿时冷清了很多。
别看只少了一个孩子,可那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前一日还抱着你喊娘亲。
第二日人就不在,她的闺房也冷冷清清的,
心里面的那份失落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习惯得来的。
颜颀去了殷家。
在送别完宾客之后,颜韵又开始挨家挨户的送请帖。
颜昭甫要完亲了,娶得的是殷家女。
作为颜家下一代的家主,颜昭甫的婚事可谓隆重至极。
太子派人来了,皇帝也派人来了,各家长子也都来了。
颜白灌了一肚子的酒水,醉的不省人事。
裴茹伤感的心总算有了安慰。
因为家里又来了一个向自己行礼问安的人。
算是稍稍弥补了一点颜颀离开的伤感。
“颜颀嫁人了!”
回京准备参加禅位大典的李象面无表情道:
“殷家小子是么?”
杨政道点了点头:“嗯,是殷家的小子。
要是早知道会被责骂就应该下手狠一点的。
就算坏了子孙根,殷家人也会说没有问题。”
“没有人会把这种丑事说出来。”
“是么?”
杨政道嘿嘿一笑点了点头:“洵家的那个知道吧?”
“延平门上面的那个?”
“对,就是他,打突厥从马上掉了下来。
外人说是大腿被后面的马踩了一脚。
其实不是的,是踩烂了子孙根!”
李象好奇道:“那他的孩子?”
“是借的的种,一个新罗婢怀上的。
然后洵氏拿了过来,说是她生的,不然一个新罗婢怎么能当妾呢?”
“这你都知道。”
杨政道叹了口气:“真当我这些年在长安混吃等死啊。
若没点手段,我怕是早都死了,没有人希望我活着。”
李象眯着眼,忽然道:“朝堂上的那些突厥臣子你有门路没?”
杨政道轻轻一笑:“你猜?”
李象不想猜。
前隋遗孤,义成公主的亲人,在突厥的庇佑下建立后隋复国。
虽然是突厥的傀儡。
但在突厥人的心里,杨政道就是自己人。
隋朝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但民间依旧有不少地拥护人。
他们幻想着有朝一日杨政道披上龙袍,他们好从龙之功。
“那就是有咯?”
杨政道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全靠先祖留下的恩泽,一点活命的手段,见笑了,让衡山王见笑了。”
望着一队队光鲜亮丽的人马走入长安城。
杨政道叹了口气:“好快啊,太子六率还是接手长安城的城防了,新的时代要来了!”
李象深吸一口,喝完杯中酒,落寞的离开。
杨政道深吸了一口,喃喃道:“愿先祖庇佑子孙!”
东宫诸人忙成一片,在骆宾王的指挥下各种礼器物事都要替换。
九月之后太子要入住太极殿。
东宫自然也要换主人了。
李厥呆呆的坐在一旁,太子妃苏氏正拉着小十一说一些悄悄话。
时不时可听见两人开心的笑声。
太子妃苏氏非常喜欢小十一。
知书达理,性子也不柔弱。
能写一手好字,也能拎起横刀,能秀女红,也能策马狂奔。
太子妃苏氏不敢说小十一像谁。
只能说,太子妃苏氏在小十一的身上见到了长孙皇后的影子。
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干练的味道。
李承乾爱屋及乌,隔三岔五地给赏赐。
可每当看到小十一腰间悬挂的金丝镂空香囊,还是会忍不住双眼泛红。
那曾是母后的喜爱之物,如今成了小十一的心爱之物。
李承乾觉得冥冥之间,一切都像是注定好了一样。
就在李承乾还在回想着长孙皇后的音容音貌时。
突然一声霹雳在耳边炸响。
“护驾,护驾……”
正在国子学讲课的颜白也听到了这声巨响。
手中的书本一扔,颜白高声道:
“国子学关门,谁也不能出去,谁他娘的敢翻墙出去,老子打断你李敬业的腿。”
说罢,抽出长刀就朝着皇城冲去。
李敬业没想到有人翻墙先生会来打自己,顿时大急道:
“你你,还有你,跟我来,快快,跟我巡逻去,我的腿要是断了,你们谁也逃不了!”
颜白冲入皇宫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早就到了。
看着地上少了一条腿的护卫生死不知,颜白小声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玄策低声道:“先生,太子六率今日接手城防。
在交接火药诸事的时候操作不当,火药被引燃发生了连环爆炸!”
“死伤呢?”
“三百六十七人,十七个裨将,二十五副将,三个太子千牛卫全死。
唯一活着的就是这位,百骑司的人。”
颜白深吸一口气:“也就是交接的人全死。”
“对!”
颜白点了点头,走到唯一活着的这位跟前,蹲下身道:
“保密条例第一条!”
“代号!”
颜白看了一眼四周,众人一起往后退,直接退到三丈以外。
唯独李二走上前,面色平静的站在颜白身侧。
颜白低声道:“九五二七。”
“保密条例第一条,轻拿,轻放,禁止明火。
禁止无关人员触碰,禁止人多聚集,亲力亲为。
不过他人之手,若有烟雾,跑……!”
颜白点了点头:“那你为什么没死。”
“郡公,小的已经放好了,扭头写交接令书的时候突然就冒烟了。
小的就……小的就跑了,七个呼吸炸了!”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看到谁动了没有!”
“没看到!”
颜白朝着李二拱拱手:“陛下,臣觉得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李二呵呵一笑,猛地出手抽出颜白腰间长刀,一刀斩向了躺在地上的百骑司。
带血的长刀归鞘。
李二拍了拍手:“太子,拟旨,报一个为国捐躯,策勋三转,蒙荫一子吧!”
李承乾闻言身子猛地一抖:“遵旨。”
李二扭头看着颜白淡淡道:“跟我来!”
走到立政殿,李二看着颜白道:
“墨色,你觉得此事是有意还是无意?”
颜白摇摇头:“臣不敢妄下断言。”
李二点了点头:“那就去查,太子六率接手的是左右城墙城防。
换将不换人,原先的裨将是突厥人阿尔普!”
颜白闻言猛的深吸一口气:“遵旨!”
“去吧,晚了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是!”
望着颜白离开,李二搓着掌心的扳指喃喃道:
“上策伐谋,中策伐交,下策攻城,你们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让朕猜猜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