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区当地民政局的一个简易办公室内,负责孤儿管理的工作人员小冯,接待了司睿夫妇。
小冯很年轻,虽然自己还是个单身汉,却对孤儿们充满了爱心。他对自己的工作非常负责任,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我们现在的每一个决定和选择都将决定每一个孤儿的未来和命运,决定他们的一生。”
因此,他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和失误。
他仔细询问了司睿夫妇的简历、工作单位、职业、家庭收入、身体健康、住房等情况,认真核对了他们的相关证件和材料之后。
诚恳的对司睿夫妇说:“我首先代表灾区的儿童感谢你们,你们能给我们灾区的一个孤儿一个健全温馨的家,是孩子的福气。
“真的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并对你们的爱心表示敬意!你们想领养一个男孩还是女孩?年龄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你们有什么样的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
吴江:“谢谢,上电视的那个叫亲亲的小男孩儿还在吗?”吴江心里还是放不下亲亲,抱着一点点的希望,试探性地问小冯。
小冯:“您说亲亲呀,电视采访他的当天就被一对夫妇领养了,来询问他的人很多,很遗憾,你们来得太迟了。”
吴江:“噢,他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就好了,我就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问问。
“我们对孩子没有什么偏爱,我老公说过,男孩子、女孩子、都是好孩子。男女大小都好,看缘分吧。”
对小冯苛刻的询问和严谨的核查,司睿夫妇虽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但他们却为小冯对灾区孩子高度负责的态度感到欣慰,他是在给这些孩子安排新的未来和新的生活,他不可以掉以轻心、有丝毫的疏忽。
在吴江同小冯交谈的过程中,司睿始终没有说话,他严格遵守自己的承诺,一切都听吴江的。
吴江的回答让小冯很满意。小冯对人物的观察和判断力非常敏锐和细致,从他们简单的交谈中,小冯已经知道这个家庭的内政是由女主人主持的。
最重要的是,这位女主人除了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渊博的学识、有经济基础、非常善良外,还对孩子的性别和年龄没有任何偏爱和要求。
小冯很明白,一个孤儿进入一个新的家庭,有偏爱的家长对于孩子来说是最恐怖的,孩子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会无所适从。
掌握家庭内政女主人的心态,对于小冯来讲,是他考核这个家庭是否有领养孤儿资格的基本条件。
这是因为,孩子进入这个家庭以后,少年时代同女主人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一些,孩子对女主人的依赖也多一些,女主人对孩子的健康成长和正常发育意义重大。
“男女大小都好?司先生,您的意见呢?”小冯转身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司睿。
司睿:“是的,小冯同志,我太太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司睿回答很干脆,他这样回答,吴江感到很受用。
小冯:“您听太太的?平时家政也是太太做主?”
司睿:“是的,不过领养孩子的事,是经过我们认真商量的,是我们共同的意愿。”
小冯:“太好了,像你们这么开通的夫妻不多见呀。你们要不要先看看孩子们的资料?”小冯打开文件柜,指着一堆档案袋说。
吴江:“谢谢,不用了,我们相信缘分,请你带我们去看孩子们吧。”
她不想看小冯手里的照片和资料,她觉得灾区的每一个孤儿都是可爱的,她只想到孩子们中间去,缘分应该在那里等她。
“相信缘分”这句话,小冯还是第一次从这些领养孩子的人口中听到,他没有想到海归的博士也如此迷信因缘。是啊,人们因“缘”而聚。
小冯一边想着吴江说的话,一边把他们带到孤儿临时收养中心。
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大棚内,生活设施比较简陋,只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能遮风挡雨,食宿休息。
这是一个临时孤儿收养中心,别看这里的条件很简陋,政府派来的管理人员和志愿者却把这里管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在这里生活得安稳快乐。
小冯带司睿夫妇来这里寻找他们的“缘”的时候,几十个孤儿正在聚精会神地听一位志愿工作者讲故事。
有一个8岁的小男孩儿,穿了一身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绿色运动服。当小冯带着司睿夫妇进入这个临时大棚时,所有的孩子都被志愿者讲的故事迷住了,听得津津有味,没有觉察到后面有人进来。但是,只有这个小男孩儿心神不定,全没有把心思用来听故事,他在凳子上坐立不安,不时回过头来向门口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当司睿夫妇走进来时,他的眼神定住了。当他看清楚吴江的面容时,他的一个突然举动,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他突然从凳子上猛地跳起来,一边大声喊着:“妈——妈!妈——妈!” 一边扑向吴江。
吴江和司睿跟着小冯进入大棚时,看到的是一群孩子,大概有几十个,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运动服,从背后看上去,连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很难区分,更没有看清楚孩子们的容貌,对这个小男孩儿的举动,吴江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一时手足无措。
当小男孩儿喊吴江“妈妈”的时候,吴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而就在这时,司宇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吴江来不及有任何想法,也没有看清楚这个孩子的模样,她本能地伸开双臂,接住这个一边喊她“妈妈”、一边扑向她怀抱的小男孩儿,并把他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就是母爱,而母爱无论对于人类还是动物都是本能的,这种本能使母性变得无比慈爱、高尚和伟大。
对于吴江这样一位善良的女性来说,司宇的举动就像是一股强大的脉冲电流,把一位女性潜藏在心底的母爱全部激发出来,她把司宇紧紧地抱在怀里,激动得热泪滚滚。
吴江和在场的人都还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时,紧接着听到的是司宇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您到哪里去了,怎么才来接我呀……”
站在一旁的司睿和小冯被此情此景感染了,两位男子汉的眼眶都湿润了,小冯向司睿介绍说:“这个孩子姓司,和您同姓,单名一个字,宇。
“地震那天,他刚满8周岁,他的父母和亲人都在地震中罹难了。地震使他失去了记忆,我们试过他很多次了,以前的事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和他在一起相处快一个月了,他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我等妈妈’。您和您爱人不是说相信缘分吗?我觉得你们和司宇不但有缘,而且是旷世奇缘。”
司睿知道,“司”姓在我们国家比较少,百家姓里排在靠后的位置。没有想到,这孩子竟会和自己同姓。此时,他不得不认为这孩子和自己确实有缘分了。
“缘分,是缘分。”司睿附和着小冯的话,眼睛却始终望着吴江和司宇,看着他们好像久别重逢的母子拥抱在一起的情景,他怎么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越看越眼熟。
他忽然想起在飞机上吴江给他的那张照片,忙从西服兜里掏出照片一看,司睿惊呆了!小冯凑过来看到照片也惊呆了,这张照片里的孩子不就是司宇吗!
小冯:“请问,您的这张照片是在哪里得到的?”小冯问司睿时,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司睿:“说了你肯定不会相信,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张照片是我爱人根据她梦中见到的小孩的模样,用计算机拼图做的,你肯信吗?”
小冯:“绝对不可能,世界上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您不会是变魔术吧?你们以前来过我们这儿?”
司睿:“我既不会变魔术,也没有来过这里。我们国家有几千个县,这个地方,离北京千里之遥,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地震,我和我爱人不会知道我们国家还有这么一个县城,恐怕这辈子我们都不会来到这里。”
小冯:“在我的办公室里你们没有看任何资料,也没有动过我办公室里的任何文件,这张照片连我都没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梦?计算机拼图?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可这是我亲眼所见,你让我怎么说服我自己?”
司睿:“我让你怎么说服你自己?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样说服我自己,我也认为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不是我亲眼所见,不是我亲身经历,无论如何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冯:“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司睿:“不可能的事实就在我们的面前,你相信事实还是相信你的判断?”
小冯:“我当然相信事实。”说着又从司睿手中拿过照片,正面、反面看得非常仔细。
他好像是想从这张照片中看出什么破绽,又像是想从这张照片中寻找什么答案。可是,这就是一张很普通照片,照片上还清清楚楚打印有昨天的日期。
他从照片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只好把照片还给司睿,他现在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其他的孩子和志愿者都围了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一起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谁都不知道司宇的妈妈还活在人间,惊奇地看着吴江和司宇。
吴江和司宇好像是灾后重逢的亲生母子,已经相互拥抱着哭在了一起。
此情此景,花儿见了都会流泪,善良的人怎能不心碎?
司睿看着妻子和司宇相拥在一起的情景,十分动容,他用纸巾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水。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把小冯拉到一边,小声问他:“你刚才说司宇失去了记忆?”
“是的,我有医疗部门的检查报告。”小冯非常认真地回答道。
“谢谢!”司睿使劲握了小冯的手后,便分开人群来到妻子和司宇身边,拥着妻子和司宇说:“我们回家吧。”
在场的孤儿和志愿者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冯向司睿投去了会意的目光和微笑,并带头举起手来热烈鼓掌,大家虽然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跟着鼓起掌来。
在一片掌声中,司宇在司睿和吴江的相拥下离开了孤儿临时收养中心。